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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小说《万灵录：六气生衍，万灵势坤》目前已经迎来尾声，本文是作者“夏末饺子”的精选作品之一，主人公刘仁丁离的人设十分讨喜，主要内容讲述的是：方吉谣首先排除了这种可能性，因为哪怕他们几个人加在一块，都不足以对抗陆近云一人，更何况还有底牌不明的雪霁先生。那么，是打算到了紧要关头，利用我来要挟对方以交换某些条件？或者再退一步，仅仅是训练我去窃取重要情报吗？方吉谣暂时无法得出结论，且能清楚地感受到，就在赵茉莉故作轻松的外表之下，还藏着某些不可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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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什么，你能看见和操控树灵？！”

赵茉莉一口茶水呛了出来，坐在讲台边剧烈咳嗽着，将桌面上的档案袋濡湿了一大片。方吉谣走上前，使劲拍打他的后背，又顺手拿掉了他嘴角的一大片茶叶。

“可是，可是……”赵茉莉连抽十数张餐巾纸，一边感慨，一边擦拭档案袋。那袋子里装着的，正是方吉谣幼年时御气测验的结果，里面明明白白备注着，由于机器故障导致六相结果出现轻微波动，该儿童只是一名常人。

比起赵茉莉表现出的震惊，方吉谣心下同样疑窦丛生。为了应对三个月后前往紫霄集团的研学活动，赵茉莉竟然火速从御管局调任来到鲤市一中，专职指导他进行针对性的御气训练。并且，御气训练安排在每天晚自修结束后开展，以免影响正常的学业进度，这同样令方吉谣哭笑不得。

御气训练的结果，是希望我在三个月后夺回老方吗？按照赵茉莉的说法，方枢研制筑气物的技艺天下无双，一双巧手可做出令人垂涎的宝物。如果老方真的这么重要，对御管局来说，确实有必要夺回并控制在监管范围之内。

不。方吉谣首先排除了这种可能性，因为哪怕他们几个人加在一块，都不足以对抗陆近云一人，更何况还有底牌不明的雪霁先生。

那么，是打算到了紧要关头，利用我来要挟对方以交换某些条件？或者再退一步，仅仅是训练我去窃取重要情报吗？方吉谣暂时无法得出结论，且能清楚地感受到，就在赵茉莉故作轻松的外表之下，还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隐情。

“咳咳，言归正传，你既然说能操控树灵，那就展示给我看看吧。”赵茉莉站起身来，拉开了教室的窗户。只见外边树影婆娑，沙沙作响。此刻是晚上十一点钟，整幢教学楼只剩下他们两人。

事实上，除了陆近云来的那一天，方吉谣此前从未尝试过主动干预树灵的正常活动，甚至没想过自己居然可以控制树灵。因此，他自己也说不上来该如何使用能力。

方吉谣走到窗边，眯起眼在黑暗中搜寻着，此时此刻，绝大多数树灵都栖居在树叶之下，早已沉沉睡去。抱歉，打扰了。

“飞来。”他略感羞耻地小声念道。然而什么都没发生。

方吉谣回头一看，赵茉莉吐了口茶沫子，歪着脑袋，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好吧，再试试。方吉谣搓搓自己发烫的脸颊，使自己精神起来。他起手揽雀尾，顺势接太极拳的野马分鬃，双拳齐出，大喝道：“来吧！”

声音远远传了出去，碰壁后几度回响，在秋风中略显寂寥。

“好吧，我分享一些御气心得给你。”赵茉莉实在是看不下去，放下茶杯后走上前伸出手，虚按在方吉谣丹田处。

“所谓御气，并不是像武侠小说里所说的，用身体修炼和储蓄内力，直到一拳打出去有龙象之威。御，乃是驾驭、操纵之意，譬如老板的御人术、猎人的御马术，或者情场浪子的御女……跑题了，总而言之，必然先存在某种外在的丰沛资源，人类方可修炼驾驭之术。”

“对于御气师来说，这种资源便是六相自然之气，分为风、木、火、土、水、金。每位御气师基于自身天赋，可驱使六相之一为己所用，换个角度，说是借用也恰如其分。”

“至于借用方法，则需要从丹田气海发力，令人体内的无相之气逸散到四周，与自然之气形成沟通的桥梁。然后，用你的心念精确地告诉它们，” 赵茉莉抬起两指，点了点方吉谣的额头，“你想做什么，你需要它如何帮助你完成，越精确越好。这就是所谓‘意自心念起，力从丹田生’。”

方吉谣闻言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将意念抽出身外，靠近窗外那一排随着微风轻摇的桦树。他能感受到，树灵在日渐稀疏的叶片下睡得并不安稳，甚至以风声为掩护窃窃私语着。

它们在谈论，萧瑟季节又要到了，会有无数兄弟湮灭在这个冬季。而后来年春野上放声大笑的，又将会是无数新生的树灵。周而复始，一期一会，十亿年来莫不如是。

帮助我，请借给我力量。方吉谣在心里默念着，他渐渐感受到一股清新的风从耳边掠过，初时微小几不可察，慢慢变得稳定而持续，且越来越强大。

“停，停，停！”是赵茉莉的叫喊声，却来自于头顶。方吉谣睁开眼抬头一看，有数千只树灵漂浮在教室里，簇拥着赵茉莉，把他高举到天花板上。赵茉莉正用双手双脚抵住天花板，以免自己的脸和白炽灯来一个亲密接触。

2

方吉谣松开念头后，无数树灵一哄而散，意兴阑珊地往窗外溜去，想继续它们未完的交谈。赵茉莉眼见自己将从半空中跌落，急忙将手指插入口中一声呼啸，随即有数百只行将离去的树灵掉过头来，将他堪堪托住，缓缓放到地面上。

“咦，你也能控制树灵？”这下轮到方吉谣有些讶异。

“不。”赵茉莉狼狈不堪地从地上爬起，使劲拍打沾染了尘土的西服，“我作为木相属性的御气师，看到你唤来了一股极其强大的木相气。但很可惜，我并没有看到什么树灵。”

“什么？”方吉谣正要辩解，却被赵茉莉抬起手制止了。

赵茉莉继续说道：“我不否认，你确信自己召来了树灵。但我再强调一次，这在我眼中只是一股饱满丰沛的木相气而已。当然，这世界上能看见所谓自然之灵的先例并非没有，只不过极其——极其罕见。所以目前我的结论是，要么你是御气师里万中无一的天才，要么你是个厉害的精神病。——从概率来说，精神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万灵境？”却是七重秋的声音。

这姑娘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台上，似乎是从外边跳进来的。她恰好听见两人最后的交谈，神情兴奋：“就像老天师那样？”

“不，根本没有可比性。”赵茉莉摇了摇头。

方吉谣讶异地瞧着突然到来的七重秋，正要追问，突然感觉身后一冷，连忙回过头去。

教室后排多了一名身穿黑色连帽衫的少年，尽管长发遮住了他半边脸庞，但露出的半副相貌依然可见俊美非凡，几乎是从漫画里走出的人物。不知为何，方吉谣觉得这美少年十分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你们俩又打了一架？”赵茉莉发现七重秋破损的袖口与后背，皱起眉头显得极为不满。

“这家伙真不赖。”七重秋丝毫不在意赵茉莉的情绪，自顾自称赞道，“前天被我偷袭时，还被我一脚踹翻，今天就能迅速反应过来，十招之内反手把我甩到了墙上。”

“默，你出剑了吗？”赵茉莉冷冷地望向教室角落的少年。方吉谣注意到，少年腰间别着一只黑紫色的无刃剑柄。单只有剑柄，也算得上是剑？

屋外，无数树灵被一齐唤醒，蓄势待发。方吉谣意识到，赵茉莉并不是简单责问，而是真把眼前叫做默的少年当做了一名敌人。

但默只是哼了一声，将头转向窗外，不置可否。其中的轻蔑含义十分明显，与七重秋这种级别的对手打架，还用不着出剑。

赵茉莉见状松了口气。眼见三名学生均已到齐，他走到讲台边，从公事包里抽出一份通告文件，展示给众人看。

“水相御气师，默。”

“非御气师，但却是体术天才，七重秋。”

“木相御气师，天才或者疯子，”赵茉莉顿了一顿，“方吉谣。”

“三位都受到紫霄集团指定，被列入鲤市一中所派遣的研学团队中。为了应对这次吉凶未卜的行程，接下来的时间里，将由我——”赵茉莉开始介绍自己，“准六品木相御气师，御管局教育与发展中心主任，带领你们开展严格的御气训练，要求是每晚十点在这间教室准时报到。”

“好的，茉莉老师。”七重秋俏皮地比了个OK手势。

3

一个月后的周五，上午九点半，这是鲤市一中雷打不动的大课间时段，所有高中部学生都要到操场上进行十五分钟的跑操活动。

不过，方吉谣和七重秋不出意外地在医务室相遇了。对方吉谣来说，昨晚赵茉莉布置的体能训练太过魔鬼，以至于他今早险些连床都下不来。昏昏沉沉硬撑了两节课的他，实在没精力跑操，只好假称低血糖到医务室休息。

对于七重秋而言，则是肚子饿的缘故，打算来医务室找点饼干吃。自从她入学当天扣碎篮板以后，就获得了不用参加任何体育训练的特权。当然，代价是她从此不能报名任何一场运动会，否则所有比赛对其他人来说都将失去意义。

“你知道吗，御气师是不被允许参加常规体育比赛的。”七重秋从医师的抽屉里找到一瓶罐装奶茶，二话不说就起开并喝了起来，“尽管并非每个御气师都有出色的身体素质，但在这方面就是没得商量。差别对待的夸张程度，几乎就像对待两个不同的物种。”

“但，你不是御气师吧。”病恹恹的方吉谣提出疑问。

“确实，从规则上来说，我应该被划入常人的范畴。”七重秋翘着二郎腿，又撕开了一包医师私藏的曲奇饼干，并给方吉谣递来一片，“方饺子，你应该听茉莉说过吧：所谓御气之法，本质上就是通过逸散身体内的无相之气，与自然六相之气形成沟通并借用其力量。”

嗯。方吉谣点点头。

七重秋竖起两根手指：“所以，一名像样的御气师，至少得具备两个先天条件。第一是体内的无相之气充沛，第二是全身的气穴通畅。与之相对的，常人体内气息微弱，且体表气穴封闭，因此从机制上便无法御气。这也是为什么，你爹发明的芥弥针被定性为五级筑气物。只因为它能让常人实现暂时性御气，真不愧是逆天之术。”

“而我，”七重秋忽然严肃起来，挺起腰板，以手抚膺侃侃而谈，“来自著名的七重家族，血脉自西域迁入中原后，经历上百年流徙跌宕，最终在宋元之交扎根于神州东南。自那以后，七重家一直是御气界的名门望族，每一代基本都能涌现两到三名厉害的御气师。”

听到这儿，方吉谣仔细端详起她的相貌。高鼻梁、窄鼻翼，略深的眼窝，加上一头卷曲蓬松的短发，看来她确实有混血体质。感知到方吉谣的灼灼目光，七重秋露出困惑神色，扑闪着眼睛。方吉谣有些赧然，低下了头。

七重秋继续说道：“我无法御气的原因是全身气穴封闭，这点与常人无异。但体内无相气息丰沛之极，若以御气测试的单项标准衡量，大致属于七品中游。这也是为什么，我拥有超人般的体能，以及非常——容易饿的肚子。”

走廊上远远传来拖鞋的踢踏声，接着是男人愤怒的咆哮：“七重秋！你又偷拿我的零食！给我还回来！”

七重秋闻言吐了个舌头，又拿起两块曲奇，剩下的往方吉谣手里一推。她一个后空翻便跃到窗台上，临去前补充道：“不过，家族长辈曾判断，我的气穴并非先天闭锁，很可能是在幼年时被人施加毒手强行封闭的。总有一天，我会找到真相，并把始作俑者狠狠揍一顿！”

“你这个死丫头！”门板猛地被撞开。趿拉着人字拖，微微谢顶的中年医师闯了进来，但哪里还能见到七重秋的影子。他重重哼了一声，把方吉谣手中的曲奇饼干夺过去，自顾自生闷气般吃了起来。

4

是夜，即将到晚间御气训练的时间，赵茉莉收拾好公事包，离开宿舍楼，往公共教学区慢慢走去。刚散学的高中生们谈笑风生，一茬茬从他身边经过，有的打算去食堂整点宵夜，有的直接回宿舍洗漱。

赵茉莉看着嬉笑怒骂的青春面孔，不知想起了什么，有些心不在焉，甚至被几个抱着篮球的男生撞了个趔趄。他回过头瞪了一眼，但那几个平头男生早已跑远了。

走到榕树下时，赵茉莉忽而听见一声轻微的枭鸣。这可不是什么好征兆，他停下脚步，下意识把手放在腰间的绯玉笛上，随即又松开手，拐进了道旁的小树林中。

须臾，一个婀娜的修长身影从树影间款款走出，居然是一名长发披肩的貌美女子。她自作主张将御管局的长风衣改成收腰款，更衬出胸前衬衫的紧绷，几颗吃力不堪的纽扣随时有脱落风险。

赵茉莉见到是她，直截了当开口道：“岳松泰，有事就说，我还要去上课。”

没想到这名千娇百媚的女子，竟有一个如此阳刚的姓名，恰与赵茉莉形成鲜明对比。她娇嗔道：“你一周没来局里上班，我来看看你怎么了。”

赵茉莉抬脚便欲离去。岳松泰见状急忙说道：“好啦，是组织上要我和你说，有刘仁的消息了。”

赵茉莉闻言停住脚步，但脚尖仍然朝着树林外。岳松泰补充道：“有线报说，他一路北上走到渤海县后，身上的钱全花完了，不得已在地下拳馆打拳谋生。你知道的，御气师那种战斗哦。”

赵茉莉皱起眉头。他自然清楚，虽然御气师不被允许参加常人的体育项目，但专门为御气师设计的地下搏斗赛却屡禁不止。毕竟，能看到身负异能的御气师在玻璃笼中如狮虎般舍命，想想就令人血脉偾张。至于说，这种比赛真的无法被杜绝吗，赵茉莉冷笑一声，也许正是管理机构有意放任御气师自相残杀呢。

“那土大个和你出过一次任务后，虽然丢了条手臂，却仿佛开了窍。”岳松泰将两手撑在胯骨上，更显纤纤细腰不盈一握，“不再墨守名门正派的脸面，什么阴招险招应用尽用。结果就是，和他对战的御气师呀，死的死、伤的伤，听说这几日已经没人敢挑战他了。”

赵茉莉听后沉默不语。抓捕丁离的行动失败后，刘仁的父亲——六姥峰当家之主刘万钟不气反笑，似乎对儿子抛下公职没有太大意见，甚至还主动要求御管局不得对流浪的刘仁施以援手。

“不说那土大个了，你带的几个小孩如何？我可听说一个比一个难对付，用不用……我来帮你调教呀。”岳松泰叩叩踩着高跟鞋，一直凑到赵茉莉面前。她比赵茉莉还高了半个头，不得不微微欠身，吹气如兰，有意无意全落在他斯文精致的脸上。

“不必了。”赵茉莉转身径直向外走去。

“‘工厂’的人要来了！”岳松泰朝着他的背影高声道，“我今天偷听高层开会得知的，也许今天，也许明天，就是奔着鲤市一中来的！”

赵茉莉摆摆手，道了声多谢，随后离开了树林。

“真是的。”岳松泰鼓起嘴嘟囔道，“那女人都走十六年了，还想着她干嘛，哪里比我好了。”

言罢，她一声呼哨，片刻后便有一只巨枭飞入树林。她抓住鸟爪趁势而起，眨眼便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

5

今天的御气训练不在教学楼内开展。

赵茉莉将三人召集到鲤市一中最南端，坐落于此的是一大片弃用的实验楼。建筑整体呈“回”字形，若算上外围的温室试验田，则占地面积足有三百亩。年底之前，这片有三十多年历史的老楼会被拆除，而后将在原址修建起一座综合体育馆，用以承接各类大型赛事活动。

“月考的内容，”赵茉莉站在实验楼大门前台阶上，斜背着一根三尺有余的木棍，俯瞰三人说道，“穷尽你们能力的极限，在半个小时内找到我，并不计代价打倒我。若能做到，我会无条件回答每人一个问题。”

“好耶！”方吉谣蹦了起来。天天忍受魔鬼训练的他，巴不得有这么个公报私仇的机会。

砰地一声，实验楼底骤然烟雾四起，待片刻后散去，赵茉莉已不知所踪。

考核开始。方吉谣根据赵茉莉所授心诀，召来一大群树灵致密地覆盖在身体表面，用以强化各方面反应能力。他缓步走进大门，眼观四路的同时，也在时刻留意着赵茉莉留下的木相气痕迹。

七重秋同样兴奋不已，但没有像方吉谣一样直接走进大门。她打算占领制高点以俯瞰全局。只见七重秋一个箭步冲到楼底，轻轻往上纵跃，两手攀住了二楼走廊上的栏杆，跟着一个鹞子翻身便上到了三楼。如法炮制数次，转眼间她便来到七层天台之上，顺着天井向下俯瞰，细细搜寻楼里的蛛丝马迹。

眼见两人都已展开行动，少年默不疾不徐地绕过大楼，往试验田走去。他心知做事缜密的赵茉莉必然在楼里设计了各种陷阱，用以对付莽撞的七重秋和稚嫩的方吉谣。与其一起落入圈套，不如待局势明朗后再出手。

“有了。”走到二楼微机室前，方吉谣终于捕捉到两只飘散在半空的树灵——按照赵茉莉的说法，这就是木相气的痕迹。

他小心翼翼地顺着树灵所在方向走去，贴着回廊墙面缓步穿行，忽左忽右，不知不觉间又回到了原处。

这些树灵，是赵茉莉故意留下的误导。

当方吉谣意识到这一点时，身后储藏间的门倏然被打开，一个身影从中奔袭而出，正是藏身已久的赵茉莉。

方吉谣故作手足无措状，在走廊上连连后退，实则暗喜于赵茉莉的举动正中下怀。刚练习御气满一个月的他，姑且算得上熟练控制树灵，但还没来得及学会任何术式，更遑论在技巧上与赵茉莉对敌。

不过，方吉谣相对赵茉莉具有一个绝对优势，就是可以同时操纵数量庞大的树灵，用御气师的语言来说，那是与生俱来堪称恐怖的御气量。所以，在今天这场战斗试炼里，方吉谣唯一的取胜之法，就是拉近距离，贴身战斗！

赵茉莉是文职出身，不擅长格斗。而一旦进入近战领域，四周树灵的控制权被方吉谣夺过，或者至少处于两人争夺拉锯的局面，他便将陷入有气难御的尴尬处境。到那时，任凭他的术式多精妙，终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随着赵茉莉逐步靠近，方吉谣悄无声息加强对现场所有树灵的控制。一切比方吉谣想的更顺利，赵茉莉身上覆盖着的木相气层层剥落，渐渐为方吉谣所控制。

方吉谣摩拳擦掌，打算通过短兵交接的肉搏战，让对方尝尝这一个月体能训练的厉害。赵茉莉丝毫不怵，从背后解下木棍，以常人的速度和力量朝方吉谣面门重重挥来。

“好啊，莽夫！”方吉谣下意识抬起手臂挡下了这一棍。有覆体树灵强化身体的方吉谣，身体素质远超常人，无论从反应速度还是力量强度来说，接下这一棍都是绰绰有余。

方吉谣用小臂挡下木棍后，正要顺势探手夺下棍子，却发现手感不对。原本形态光整的木棍上，竟在与手臂接触的一瞬间长出十数枝条，紧紧箍在方吉谣右臂之上。

趁着方吉谣愣神的瞬间，赵茉莉就地滚翻，将木棍的另一端打在方吉谣左脚脚踝处，又蔓生出十数枝条，将方吉谣的小腿紧紧缠住。

说时迟那时快，方吉谣站立不稳，往后仰头便倒。赵茉莉起身后顺势握住木棍中部，大喝一声“起”，如挑扁担一般把他挑到半空，并作势往走廊外丢去。

“输了输了，投降！”单手单脚受缚的方吉谣，险些从四楼被丢下，在半空中连忙求饶。赵茉莉冷哼一声，解开棍子上衍生出的所有枝条，任方吉谣重重摔在走廊上。

躺在地上的方吉谣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赵茉莉的用意。哪怕他能操纵数量庞大的树灵，无法制敌便是毫无用处。反过来，赵茉莉有意放弃了对绝大部分木相气的控制，心念聚焦在木棍上。纵然自身存在有九十九个破绽，结果却是一招制敌。

没有一刻停留，赵茉莉转身便往楼上跑去。

原本在楼顶天台观战的七重秋，一跃而下来到四楼走廊。她从腰间摘下那柄铜制戒尺，迈开大步追击而去。

6

紧随着赵茉莉奔跑的身形，七重秋来到五楼生物实验室里。

这栋大楼早就断了供电。七重秋眯起眼睛，在漆黑一片的实验室里，依稀能看见摆放有两列十排长桌。每张桌子上各有四只培养皿，里面还浸泡着若干植物种子。一切整洁而齐备，仿佛待会有一群学生将叽叽喳喳地到这儿上实验课。

七重秋很笃定，赵茉莉就在这间屋子里，正躲在某张长桌之后伺机而动。对方既然有所准备，如果按规则下棋就会十分被动。她计上心来，打算直接踢翻左首第一张长桌，就像推翻多米诺骨牌一般，这样整列长桌可依次倾倒，把潜藏着的赵茉莉给逼出来。

然而，就在她抬脚的瞬间，屋里响起一声笛鸣。她面前长桌上的四只培养皿里同时暴长出带刺藤条，向她疾速袭来。七重秋信手挥舞铜制戒尺，厚重的破空声伴随呲溜的滑腻声响。只一尺，便把四根藤条打得七零八碎，汁液四溅，实在是神力惊人。

赵茉莉的攻击没有奏效，反而因为笛声暴露了位置，他就藏在右侧第四排长桌之后。七重秋不愿再受桌上植物干扰，索性一个跃起抓住吊顶上的风扇，将身子往屋子中央甩去。

半空中，她忽然感到掌心刺痛，百忙中低头一看，原来赵茉莉事先在风扇上也布置了带刺藤条。真是心思缜密到可怕的男人。

因此变故，七重秋只能先落到第三排长桌之上，突然又听见笛鸣声，四面八方的培养皿中一齐长出藤条，向她袭来。手上挂彩的七重秋失去了耐心，她全力挥舞戒尺，并在原地转起圈来，把所有藤条一气打碎。纵然在黑暗之中，目力与手力仍是精准无比。

“别使诈了，出来啊！”怒不可遏的七重秋落到地上，接连踢出两脚，踹翻了身前身后的长桌。伴随着轰隆隆一阵巨响，整间教室里的长桌坍塌了一半。

“在这呢。”是赵茉莉的声音。七重秋抬起头，不知他坦坦荡荡站在讲台后边，似乎不打算再躲。

被戏耍了半晌的七重秋阴沉着脸，向讲台全力奔袭，她不打算再留手，即便身中埋伏、两败俱伤，也要让赵茉莉付出对等的代价。奇怪的是，赵茉莉既不闪躲，也没拿起笛子发动术式，难道被她的气势吓傻了？

冲到讲台前，七重秋一跃而起，在半空中抡圆了戒尺，向赵茉莉斜斜砍去。这一式在七重家学里别有来头，被称作“斜月七星”，乃是体术上的杀招。没想到的是，赵茉莉将绯玉笛抬起，轻描淡写便挡住了她的全力一击。

七重秋大惊，难道赵茉莉是更强于自己的体术高手？但她随即意识到，并非赵茉莉力大无穷，而是自己的力量出现问题了。七重秋落地后两膝一软，旋即瘫坐地上，她深吸了一口气，但四肢百骸全不听使唤。这对她来说，是平生未有之体验。

“曼陀罗花，无论花果汁液，俱有强烈的麻醉功效。”在七重秋失去意识前，听到赵茉莉如此解释道，“常人若被刺伤或沾染到汁液，十数秒内便会失去意识，如你这般能硬抗几十条藤蔓而后奔跑跳跃的，实在是凤毛麟角……”

伴随着五楼轰隆隆声响过后，秋夜复归于沉寂。

顷刻，方吉谣从楼里走出，来到试验田前。他将两手拢在袖子里，一副惬意观战的模样。

少年默见状，从石凳上站起身。他意识到方吉谣和七重秋都已败下阵来，那么赵茉莉要对付的就只剩下自己了。

凉风掠过，一片秋叶落到默的兜帽中。他将叶子轻轻挟起，高举过头顶，透过路灯的光端详其中纹路。上一个与此相似的秋夜，还得追溯到八年前。

父亲是一个酗酒的废物，每次带着一身烂臭回到家中，都会无法自控地摔打东西。尽管母亲曾经是一名强大的水相御气师，却甘愿隐藏能力，只为融入那个残破不堪的家，无条件忍受一次次毒打。

默不理解。无论那时，还是今天，他都无法理解。

所以，当童年的他觉醒御水能力后，第一天就把柜子上那几瓶珍藏的酒，一瓶一瓶隔空捏爆。而后面对盛怒的、抽出皮带的父亲，他又把那一团酒水化作巨拳，将多年来所承受的一切苦难悉数奉还。

那个男人从八楼窗户飞了出去，母亲也同时停止了哭泣。

她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天，甚至没有探出头去看一眼男人的尸体，只是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背囊，带着默过上了四处漂泊的生活。那一年秋夜很冷，母亲抱着他在桥洞下瑟瑟发抖，不得已将层层落叶盖在身上。但他很开心，在桥洞之下，两人对比着不同树叶的纹路，千变万化，无一相同。

来了。回到此刻，默察觉到远处荒草丛不自然地摆动着。他将右手的食中二指抬起至面前，尽管这周围没有任何水源，他依然能将空气中的水气抽取出来，强行凝聚成一颗小水珠。

随着他的两指倏然挥出，那颗水珠也如同子弹般激射而去。二十米外，荒草丛后，潜伏着的赵茉莉双手竖起木棍想挡下这颗水珠，却只听啪地一声脆响，粗韧的木棍被一折为二。

7

幼年的默和母亲相依为命，四处飘零足足有一年之久。当他们来到这座东南沿海小城，尚未找到落脚之所，突然便被卷入百年一遇的飓风与暴雨之中。时至今日，默仍然记得眼前漫天雷暴，遍地残垣的末日景象。那场摧毁了无数平房的洪涝，也将母子俩无情冲散。

在水中拼命挣扎的默抱住了一块木板，随波漂流近百里，最终被一位风相御气师捞了起来。死里逃生的默，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被带入“工厂”，度过暗无天日的七年时光。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强一些。”赵茉莉自荒草丛后现身，向着默缓步走来，手中拿着的却是两根完整的长棍。原来，赵茉莉利用了默凝聚在水珠中的水相气，催化自身木相气的生衍能力，令两截断棍迅速增生复原。

“在‘工厂’训练七年，成为史上最年轻的暗影杀手，控水能力精准而强悍。我想，六品以下的绝大部分御气师，倘若要与你生死对决，都会有性命之虞。”赵茉莉冷冷说道，“可惜，水相恰好是木相的补益位，你若无法一次性斩杀我，每次攻击都可能会被我反过来利用。”

赵茉莉话音刚落，默的左右手齐出，两颗水珠直奔对方面门而去。赵茉莉深吸一口气，将两根长棍举过肩膀，如掷标枪般全力掷出，向两颗水滴精准投去。随着呲呲声响不断，木棍与水珠径向相撞后，被削成了片片木屑，直至完全粉碎，散落荒草之中。

这下轮到默有些惊讶，以赵茉莉掷出双棍的手劲与精准度，恐怕这位标榜文职的御气师，一直都在隐藏自身的体术实力。赵茉莉见到沾染了水相气的片片木屑散落荒草地里，旋即从腰间拿起绯玉笛，凑到嘴边吹奏起来。

伴随着悠扬轻快的笛声，满地荒草突然一齐疯狂生长，窸窸窣窣，铺天盖地，直到将战斗中的两人完全包裹在内。而一旁观战的方吉谣，此刻眼前满是两米多高的荒草，再看不见局势。

被完全遮蔽视野的默，多待一秒就有一秒的风险，没办法，他只能抬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寒芒出，急雨阵阵；雁南归，马蹄声声。

这柄名为“雨骓剑”的剑柄属于三级筑气物，其内嵌有一块强大的水相灵石。以默自身目前的能力，仅能从空气里凝聚出一颗致密水珠。但若加上这颗灵石，以及剑柄的定向约束，便可从空气中凝结出一把长约三尺、坚逾钢铁的致密水剑。

方吉谣眼见几道幽蓝冷光在荒草地里闪转，比人还高的野草随之一茬茬倒伏下去，视野重新开阔了起来。两位少年环顾四周，随即不约而同将目光锁定北方。三十米开外，那个偌大的拱顶玻璃温室里，依稀有一个穿着西服的身影举起玉笛，伺机而动。

自身躲在玻璃房里，通过远程操纵木相气，来向我发动攻击吗？默感觉到赵茉莉的作战策略太过浅显，甚至到了异想天开的地步。但此时此刻不由得他再犹豫，因为后背上的烙印已经开始剧痛。剑若出鞘，不死不休，这是“工厂”在每位暗影杀手的潜意识中烙下的钢印。

他在月光下疾速奔跑起来，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闪身进入了玻璃温室。一路上疯长的野草，已跟不上他脚步掠过的速度。蓝光骤闪，剑起剑落，玻璃房中那道身穿西服的身影随之一分为二，上半截缓缓掉落到了地上。

方吉谣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而默心下清楚，斩击的手感完全不对。果然，下一秒钟，火焰从玻璃温室的门口迅速升起，并蔓延形成一个大圈，将默包围在内。

默回过头一看，身穿衬衫的赵茉莉正站在玻璃房外，颇有些得意地望着自己。而玻璃温室的正中心，那个身穿西服外套被斩成两段的，却只是稻草人而已。

这两招完全是赵茉莉在抓捕丁离的行动中学来的。

随着一声笛响，玻璃房里骤然拔起万千条荆棘，将默围困其中。火焰正在迅速烤干玻璃温室里的水分，这导致原本锋锐无匹的雨骓剑变得松散而萎靡。

他徒然挥舞着水剑斩击荆棘，但结果只有水花四散，雾气转瞬消逝在滚滚热浪之中。雨骓剑已失其锋锐，无奈之下，默主动散去剑刃，还剑柄于腰间，抬手示意认输。

半年前， “工厂”下达了刺杀御管局主任赵茉莉之令，要求默前往执行，并需要从其住处搜罗出某个神秘包裹带回“工厂”。常理而言，刺杀文职人员本是十拿九稳的任务，但默刚进入御管局，就被机警异常的赵茉莉察觉到端倪。赵茉莉用暗语调来七名御安处好手，将默团团围住。少年与之展开数番死斗，且战且退，僵持了三天三夜，无奈最终仍落入陷阱，束手就擒。

这半年来，默时常回想起当时处境之不利，若有机会必须亲手给赵茉莉一个教训。今日方知对方终究胜过自己一筹，也算解开了一个心结。

就在默抬手示意投降，也意味着本次御气特训结束之时，赵茉莉、默、方吉谣三人却同时听见了缥缈的歌声。有人在轻轻哼着清平小调，或在东面，或在西面，或在上，又或在下。其声绵软丝滑，其调婉转多变，教人不禁联想到姑苏水乡、吴侬软语。

如此温柔的歌声，却令三人却不约而同汗毛耸立。随即有一道风刃自百米开外来，将整个玻璃温室的拱形穹顶一齐削去。

接着，有位翩跹古风公子从天而降，挥洒手中折扇，端是逍遥自在。

是“工厂”的流云公子。

（第三章完）

小说《万灵录：六气生衍，万灵势坤》试读结束，继续阅读请看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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