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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俆则清这一次的夜不归宿，我也不关心他到底去哪了，离婚的年头已经在我心里发芽了。
我们是相亲认识的，跟他和林芝多年的自由恋爱比不了。
有时候我认为我们之间可能有爱情，但他与林芝的信件清清楚楚告诉我，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爱情，只是他退而求其次的无奈选择罢了。
等第二天一早，我便收拾好了自己的行礼，拉着箱子去了另一个城市。
这里我有一套房子，是我出嫁前爸爸留给我的。前些年想着卖了给婆婆治病的，但是医生说婆婆的瘫痪花再多钱也是治不好的，只能常年卧床做一些康复训练。
现在我竟然庆幸没有卖掉它，不然婚姻发生变故的时候，我真成了无家可归的人。
我走后，独自在家的俆则清可难了。
这么多年，饭是我做，家务我干，婆母瘫痪在床将近十年，都是我端屎端尿地伺候。
没有了我，俆则清看着乱做一团的家，心里都是恼火。
医院那边的护士给家属打来电话，质问俆则清为什么连自己九十的老母亲都不管了。
俆则清还剩四个月才退休，这几个月里都是下班之后，立马赶到医院给婆母喂饭，再回家处理工作到深夜。
儿子打电话来，说要见我。
我打开门的一瞬间，半年未见的儿子冲进房门就是质问
「 妈，你在搞什么？你知不知道爸都要累病了。他案子那么忙，律所还有一堆实习生要带，你自己竟然跑到这里躲清闲！」
儿子从来没有对我这样说话过，在我心里，他是世界上最懂事最善解人意的儿子。
没想到此刻竟然也能说出这样的没良心的话来。
他口中所谓的能把俆则清累病的活，我干了整整几十年。
「 你爸爸现在做的，不过就是接替我这些年做的而已。怎么我做的了，他就不行。以前的时候，我不仅要兼顾工作，照顾你奶奶，还要接送你上下学。我做了这么多年，怎么也没见你像心疼你爸一样，心疼我呢？」
徐祖望是我和丈夫晚来的孩子，当时还难产到差点要了我的命，我依旧坚持生下来的孩子。
「 这些不都是你应该做的吗？谁家不这样？」
「 你赶快收拾收拾回去吧！奶奶还等着你取照顾呢！我也要回去上班的，不可能来回帮你照顾奶奶！」
我真的要笑了，这就是我养到二十八的儿子，我现在竟然不希望他成家了。
不然又有一个女人踏入婚姻的火坑，而他也会天经地义忽视对方的付出。
我现在才真的明白了那一句，儿子不可能真的共情自己的母亲，因为他以后也要娶媳妇，也要像自己的父亲一样，去享受着媳妇的付出。
「 你知道我为什么离开吗？你现在已经大了，我告诉你我为什么离开...」
「 不就是以前爸爸给林芝阿姨发了几封邮件吗？至于生这么大气吗？你自己躲到这里算怎么回事？这么大年纪，难不成还要闹离婚不成？再说了，人家林芝阿姨也是律师，能跟爸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我心里苦笑，怎么自己儿子都知道？
合着全家瞒着我自己呢？
就认为我离不开他们，不会为了这些“小事”闹离婚？
「 俆祖望，出去！这里是我家，这里不欢迎你！」
我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着，比起丈夫的背叛，儿子的背刺更令我寒心。
「 行。我看你闹到什么时候，这么一把年纪了，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
我推着俆祖望出门去，把门关上就瘫坐在地上了。
怎么小时候有一块草莓，都要先给我吃半口的儿子，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04
我睡醒之后，手机上是俆则清打的未接电话。
因为我没有回应，下面是一个视频
「 小芳，这些粥要煮多长时间啊？我怎么煮了这么久，还是夹生呢？」
视频里的俆则清黑眼圈已经大了一圈，头发凌乱不堪，后面背景的房间也是杂乱无比。
我原本不想回来着，下面一个视频就是医院里的病床上的婆母。
婆母看上去躺的也不舒服，透过手机向我招手，问我
「 小芳，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你了。」
不管俆则清如何，我进门之后婆母对我还算过得去，老公公走得早，老家的脏活累活庄稼活都是婆母在做。
也就是十年前我们在大城市买了房，才搬进城里，后来出了车祸又瘫痪在床，但万幸保住了命。
我看了心里难受，但还是忍住了，没有回。
僵持了近一个月，俆则清和儿子都受不了没有我的日子了。
「 妈，你就回去吧！爸也照顾不好奶奶，爸没空的时候，我就得去医院。我还得上班呢。」
俆祖望打视频过来，声音和语气柔和了许多，不像上次那样理所应当了。
「 妈，我知道你这些年给这个家做贡献了，但是爸也没闲着啊？就因为他跟林姨的那点小事，你就这样惩罚我们啊？你也太狠心了吧！」
我静静听俆祖望讲完，然后挂断了视频电话。
直到俆则清再打来的时候，我依稀听见了旁边儿子的谩骂。
「 小芳，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这次我给订了草莓蛋糕，你不是一直想要生日的时候吃个蛋糕吗？」
我脑海里又涌现出当年我三十岁生日的时候，那时候我们结婚十年了，没有过过任何纪念日。
俆则清一直说自己最讨厌这些有的没的，过节就是割韭菜，买个蛋糕订个餐厅的钱，还不如存着给孩子娶媳妇。
从那之后，我再也没有说过任何想要的东西，直到这次退休，突然想着给我订了个庆祝退休的晚宴。
我心里冷笑，怕是儿子发现了什么，对我心虚了，想着弥补一下。
就像他在邮件里写给林芝的「 阿芝，我现在才明白，错过的不仅仅是你，是和你以后的每个纪念日，是没有你的年年日日...」
我心里一直泛着恶心，我最爱吃草莓的，现在看到草莓蛋糕的订单，竟然都胃里翻涌。
「 说完了吗？没事就不用给我打电话了，下次见面就是民政局了。」
我说完想要挂断电话。
「 林芝，你别不知好歹！我已经在给你台阶下了，你再不下，台阶就没有了！」
脸色说变就变，原来这才是真的他。
那这些年的辛苦伪装，还真是辛苦他了。
我只觉得自己心如死水，失望到尽头了，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伤害我了。
05
林芝的名字我听过，是他当年的大学同学。
只不过林芝家庭条件比俆家好的不是一点半点，她的父母坚决不同意林芝嫁给俆则清。
后来俆则清到了结婚的年纪，通过相亲认识了连大学都没有读过的我。
我一只耳朵的听力不是很好，但好在家里祖辈经商，有些家底也不嫌弃俆家清贫。
很快我们便步入婚姻的殿堂，很久一直无孕，我甚至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一直对俆家愧疚。
林芝家里人送她出国留学，后来进了国外律所，后来跟徐则清有业务人脉的介绍，我还一度很感激她。
没想到，两个人这么多年一直余情未了。
成婚之前，我甚至问过俆则清，如果忘不了林芝就不要和我结婚。
他信誓旦旦保证，说林芝是嫌弃他家穷，抛他而去的，自己怎么会对抛弃自己的人念念不忘呢？
他说谎了，但我信了，还信了这么多年，从没怀疑过他的真心。
我是世俗眼里的好儿媳，勤勤恳恳工作，照顾公婆，抚育子女，给俆家当牛做马，几十年如一日，毫无怨言。
我看着银行卡的存款，归来半生，失了感情和家庭，能给我安全感的竟然只是这一串冷冰冰的数字。
给林芝买的房子是用我们的共同财产买的，邮件上林芝说「 自己的丈夫出轨了，她离婚了，又不好意思回娘家，怕弟媳不愿意引发家庭矛盾..」
俆则清没有一丝犹豫就送给他一套房子。
我真的好难受，房子的账单我没有证据，只把这些邮件进行备份了，就跟俆则清撕破脸皮了。
他和林芝都是律师，怕是很难争回来这些钱了。
我心里并不执着于多少财产，只想赶紧离开俆家，离开这段被玷污的感情，这些人已经让我感到恶心了。
「 小芳，属于你的钱我都会打给你，能不能不要离婚？我们有必要走到这一步吗？」
都说男人出轨之后，会有一段愧疚期，看来是真的。
我强忍着恶心见了他，我们财产分割得还算体面，那套送给林芝的房子，他折算成钱承诺以后会给我，并签下了协议。
「 俆则清，不是我非得走到这一步的，是你这些年每一次的出轨导致的，甚至可以说是你把我逼走的。」
06
我们如期离婚了。
俆则清难受了将近半年，天天在朋友圈对我嘘寒问暖，还发一些伤感语录，我看的只想笑。
之后徐则清逐渐安静下来，再后来便出现了另一个女人同框。
林芝加上了我的联系方式，还主动与我聊天，说要见我一面。
见到林芝的一刻，我才明白俆则清为什么对她念念不忘。
岁月只在林芝的脸上沉淀了平静和优雅，就连皱纹都对她温柔一些。我和她站在一起，确实显得老了十年不止。
她约我见面的地方，竟然是他们的大学同学聚会。
她的大学同学有很多都认识我。
「 嫂子，怎么没和老徐一起来啊？是又接到什么案子走不开吗？都快退休的人了，工作还这么拼啊？」
我很诧异，这几个朋友也算是见过很多年了，他们竟然不知道我们离婚了？
「 我...我和俆则清已经」
我没说完便被林芝拉住，我真不知道她到底找我干什么。
「 林芝，你怎么也来了？当年出国之后，不是留在国外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俆则清的大学同学有好几个都知道他和林芝的事，当年她抛弃了俆则清，大家心里也是鄙夷的。
林芝没有回应，只是笑笑回应，拉着我坐到了另一边。
「 放心，今天俆则清不会来，他也不知道我来，更不知道我带你来。」
「 你找我到底干什么？我们已经离婚了。」
林芝像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一样，忽然握住我的手
「 你能不能给俆则清发信息，让他忘记你。这些天我们在一起游玩，他总是给我讲关于你的事情，我心里不舒服。既然你们已经离婚了，就应该断的干干净净不是吗？」
看着刚刚还从容优雅的林芝，现在竟然流露出担忧的神色，我很诧异。
这难道就是现世报，当初破坏别人家庭的时候怎么没替我想着，自己应该和俆则清断得干干净净？
「 林芝，你不觉得你很可笑吗？如果他真能做到跟前任断的干干静静，那你还能成功上位吗？」
小三就是小三，不会说因为我们离婚之后，你再接近就不是小三了。
「 俆则清也不是什么专情的好东西，林小姐想要，就去领证就好了。至于他怎么想，想什么，我管不了。」
林芝脸色难看，连告别都没有，甩下我就走了。
我以俆则清“妻子”的身份，坐在聚餐人群中，向所有人宣告了我们感情破裂的原因以及离婚的事实。
众人哗然，对俆则清心里鄙夷起来。
07
几个月后，林芝和俆则清举行了婚礼，我们的共同好友一个没有到场。
也许大家都不满意他和林芝的所作所为，所以选择了不去。
最后在林芝的强烈要求之下，徐则清才发了朋友圈，点赞的也是寥寥无几。
毕竟抛弃了发妻，大多数人都是不耻这种行为的。
俆祖望在社交媒体里发布了他们的合照，看上去真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我却只觉得讽刺。
「 妈，这下你满意了吗？你不回来，现在俆家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
「 林姨对我也很好，我们不是没有你不行！你赌气说走就走了 ，现在再想回来，怕是都回不来了。」
我还真挺难过，这个儿子算是白养了。
没想到过了几天之后，俆祖望找到了我，让我回去
「 你到底有多狠心，才能说走就走？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我还没有娶妻，到时候人家一问，家里离异肯定不好找对象啊！趁着我爸还没有真跟她在一起，你现在回来还来得及！」
听俆祖望的意思，两人只是举办了婚礼，并没有法律关系。
徐祖望嘴里心里想的都是，如果她真的成为自己的后妈，那俆泽清的财产还有多少能分给他?
「 要错也是你爸的错，你不要在这里逼我？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忍着过窝囊日子。」
徐祖望急了。
「 天下竟然有你这样的妈！你以后别找我！」
说完便摔门而去，恼羞成怒的模样，还真是和他爹一模一样。
自从林芝进门，俆家鸡飞狗跳的日子才真正开始。
俆则清一直念念不忘的白月光，真的在一起之后，才发现林芝竟然这样嚣张跋扈。
一点不如意，便动辄打骂抑或是冷暴力。
俆则清这些年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与林芝是经常吵架。
林芝养尊处优，别说照顾瘫卧在床的婆母，就是基本家务都不做的，动动嘴就是一通指挥。
「 俆则清，饭做好了吗？
「 不是给你说过，我不吃辣吗？你怎么就是记不住？不会以后得老年痴呆吧？」
「 俆则清，你给你儿子说，让他别没事就回来，这个家总共就这么大地方，你儿子一回来，我都不知道去哪里呆着了？这里是我们生活的地方，不是你儿子的家？
「 徐则清，我给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
俆则清原本想着和林芝再续前缘来，现在好了，林芝变得他都不认识了。
真是失去了我这个免费保姆不说，还给自己请回家一个奶奶。
还没半年，俆则清就受不了了。
他亲自登门，手里还拿着礼品。
「 小芳，我错了。我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跟林芝这样的人过日子。你都不知道她有多喜怒无常，跟你简直没法比。」
俆则清对林芝的白月光滤镜算是碎了，他已经给后悔自己这些年伤害我，去跟林芝搞地下情了。
但是晚了，没有人会原谅一个出轨的男人。
「 小芳，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还能回来吗？」
我摇摇头，将他赶了出去。
08
离开俆家的我，仿佛又回到了未出嫁的日子。
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不用当牛做马地伺候任何人。
正在我逍遥快活，去各个景点旅游的时候，婆母病危的消息传来。
我看着视频上插着呼吸管的婆母，心里很是感慨。
多年前的老公公犯过同样的错误，甚至还把那个女人带回了家，直到俆则清将她给打跑，家里才算肃静下来。
婆母一生操劳，没过几天好日子，甚至在婆母的那个年代，离婚之后，女人才真的是无处可去，甚至连一个可以养活自己的活计都找不到，只能忍气吞声地忍受。
我回医院来了，来送婆母最后一程。
林芝也在，但是俆则清没有给她一个好脸色了。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是林芝照顾婆母的那一天，护士发现氧气管里莫名多了堵塞物。
没有直接证据指控林芝，但是足够俆则清与林芝离心了。
青春时未尽的爱恋也在这沉重残酷的现实面前，碎成泡沫。
儿子更是嫌弃林芝来了之后，一直闲事不断，父子两个也已经精疲力竭。
「 妈，我和爸都知错了。如今奶奶也走了，你是我和爸爸在世唯一的亲人了。那林芝根本就不是一个正经过日子的，天天乱花钱就不说了，还去见一些不三不四的老头，爸天天郁闷的不行。」
说到底林芝当年可是众人争抢的对象，当年就没看上俆则清，现在迟暮的俆则清又会有多大的吸引力呢？
「 小三上位的人，又怎么会在俆则清这里真正收心？都是你爸自己选的，现在承担这些恶果不是应该的吗？」
我安慰着自己儿子，希望他不要再为他们开脱了。
击垮俆则清的还不是这件事，直到俆则清发现了林芝在外国的真正老公。
林芝的儿子找到了俆则清，恐吓他离开林芝，不要做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
俆则清质问这个混血的年轻男子，才得知了这么多年林芝都不是单身，而是一直在国外有存续的婚姻关系。
俆则清一时间接受不了自己竟然成了第三者，一气之下病了过去。
09
儿子发过来的视频，徐则清孤独躺在病床上，身边没有一个人陪护，看上去凄凉无比。
他也许没有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恋人，竟然只把自己拿做无聊时的消遣。
后来林芝与儿子爆发了一次争吵。
「 林芝，你这样对我爸，你有没有良心？」
徐祖望也对林芝一改往日的温和态度，这个女人的到来，让本来幸福的三口之家变得风雨飘摇，妻离子散。
「 我没有良心？我昨天告诉你爸，能不能接下我这个案子，处理完那边的财产分割纠纷，我就跟他好好过日子。是你爸不肯的，自己还病倒了，能怪的了谁？」
病床上的徐则清手指悬在半空中，哆哆嗦嗦地指着林芝，最终无力垂下。
「 爸，你现在看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了，她跟妈比，简直是云泥之别。」
徐祖望和徐则清现在都看清了林芝，心里后悔极了，失去了我这个全心全意爱他们的人。
徐祖望第三次来找我 ，求我回去，说徐则清想见我一面。
我想起他躺在病床上的模样，毕竟有多年夫妻情分在，我还是心软了。
我来到病床前，都没有坐下，站着静静看着他。
「 小芳~你来了...林芝已经走了，我不会让她再回来了，也不会再联系她了。以前的邮件我都删了，你还能回来吗？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徐则清的声音颤抖中带着祈求，大概经历过风雨，才能看清楚一个人吧。
经过林芝的事情，我看清了徐则清，徐泽清也看清了林芝。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 徐则清，你我夫妻一场，也是经过林芝的事情，我才发现你才是最贪心的人。你怎么会觉得有人能在原地一直等你啊？你结婚之后，凭什么认为林芝不会变，会一直像校园里那样爱你？凭什么认为我不会变，在发现你出轨这么多年的事情后，还会回头呢？」
我看他躺着实在是难受的样子，将病床摇起来一些。
他坐起来，伸出手想要拉住我的手。
像这样示好一般的亲密行为，在以前的时候是我求之不得的，而现在我只会觉得自己可悲。
「 我真的没有机会了吗？我也退休了，咱们有大把的时间，出去游玩，去看看我们年轻的时候没来得及去的地方？」
我无动于衷。
「 徐则清，你怎么这么贪心呢？在你发出第一封暧昧邮件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会有失去我的一天。更何况是孜孜不倦联系了二十年？」
我订了一束鲜花，放在了徐则清的病床旁边的桌子上。
「 还记得当年我为什么送你花吗？」
很可笑，结婚这些年，徐则清没有送过一束花给我，反而是我当年送给他一束花。
「 为什么？」
「 因为我想要一束花，所以先送给你了。我以为我会在下一个生日或者纪念日收到一束，但可惜没有。原来一束花只要几十块钱，我以为多贵呢？」
听我说完，徐则清惭愧地低下头。
因为前些日子他和林芝一起在缆车上拍的照片，林芝就捧着一束怒放的鲜花。
徐则清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区别对待竟然这么明显...
「 分开的这些日子里，我一直在想我们之间到底有没有爱情呢？很可惜，没有。」
徐则清有些着急了。
「 就算没有，几十年的相处，我们也早就是亲人了不是吗？」
徐则清和我都蛮可怜的，一辈子裹挟在不相爱的婚姻里，生儿育女，过着和大多数家庭一样的麻木日子。
我有时甚至会羡慕他和林芝邮件上，互相分享日常琐事的甜言蜜语。
因为那些话，我从来没有从徐则清的口中听过，那些本该分享给我的日常，却都分享给了另一个女人。
那为什么和我结婚呢？只是一个几十年的免费保姆吗？
在我离开后，徐祖望还得上班，没有人照顾徐则清只能给他请了护工。
护工加上了我的联系方式，方便去家里取一些常用物品。
护工把生活里遇见的一些问题告诉我，比如徐则清毛病太多，喝茶只喝八分热的，又是炒菜不能放太多油了，但是还得保证菜的口感...
「 芳姐，你说这不是为难人吗？你怎么跟他过这么多年的？我干完这个月就不干了，这老爷子我伺候不了，毛病太多了。」
诸如此类，我现在都不知道如何回答护工了。
对呀，我这些年到底是怎么忍过来的？
10
后来我逐渐跟俆家断了联系，就连儿子都鲜少主动联系。
离婚后的一年里，我报了各种旅行团，去看了世界各地的名胜古迹。
在多数人眼里，我简直是疯了。
两口子都退休了，孩子也大了，正是开始享受晚年生活的时候了，怎么就闹离婚，还真说离就离了？
每当有人问我到底怎么想的时候，我都不想解释了。我现在六十岁了，前几十年完全按照世俗对于一个女人的期望，走在既定的轨道上。
后几十年，我只想为自己而活。
我有名字，我是林芝。
不是俆夫人，不是祖望妈妈，我只是我自己。
或许一年前的我自己都想不到， 一年后会有一位双鬓斑白的老太太，独自坐在海边，吹着海风，看着海滩边拿着烟火挥舞的年轻人尽情挥洒自己的青春。
我和蔼地笑了，幸好我找到了自己。
我在海滩人群中，有些费力地打开了一瓶从来没有喝过的香槟，跟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举杯。
大家把自己想要实现的心愿，写在纸条上放进了漂流瓶里。
我笨拙地学着年轻人的样子，在纸条上写下“莫道桑榆晚，为霞尚满天”
看着逐渐远去的漂流瓶和东方微微透露出的霞光，我打开相机拍下了一张人生照片，发了动态。
在下面紧挨着的是儿子发的俆则清的动态。
视频的封面是俆则清哆嗦地端起一碗面条，手指不听使唤地没夹起来，面条掉在地上的画面，儿子在后面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将地上的面条捡起来的画面。
看来是大病一场，脑血栓了，把手给拴住了。
这个视频我都懒得点开看了，我喝了一口酒，平静的点了个“不感兴趣”，心中再无波澜了....
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余生我只想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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