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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爬出死人堆

战场。

荒原，群山。

尸横遍野。

这是六国大战的最后一场战役。

各国史官在记录这场战役时，称其为“南夏和平之战”，意思是说，南帝之都和夏燕国为了守护好和平，在这场战役之后，双方答应签订和平协议，但让世人觉得可笑的是，和平居然成了战争的名称。

杻（niǔ）阳从昏迷中苏醒过来，这场和平之战对他来说一点都不和平。

原本他正在跟随着其他百姓逃难，作为苍穹氏族的遗民，其他国家的人看见他们，可并不怎么友好，所以，当他发现自己和其他人正好处于南帝之都和夏燕国的战斗圈内时，他心里只闪过一个想法，那就是自己必死无疑。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当战役结束时，他居然没死，还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

杻阳的身上压着两个人，他感觉自己的胳膊被压断了，胸口也疼的厉害，眼前更是花花绿绿的，看不清楚东西。

杻阳用力把人顶起来，但他全身酸痛，手上没有发力的地方，尝试了几次，依然被那两个人，或者说是两具尸体，死死地压在下面。

“去那边看看···”

“还有那边，你去那边···”

杻阳听见有人的声音，他不敢再随便动弹，他没办法确定说话的几个人是谁，是哪个阵营的，之前杻阳遇到过在战场扒尸体的，虽然也和他一样是难民，但双方谁都不敢说出自己是哪个国家的人，所以难免一场厮打，现在杻阳只有一个人，而且他的胳膊也断了，没有任何抗争的胜算。

杻阳重新躲到尸体下面，把刚才好不容易往外挪出去一点点的身体，又藏了进去，那几个人说话的声音更近了，但听起来不像是扒尸体的难民，杻阳更加不敢动弹，如果是打扫战场的士兵，那他别想活了。

苍穹氏族是这场六国大战之中唯一被灭国的国家，杻阳正好是苍穹氏族的国民，他虽然从小就是孤儿，但他的养父母是苍穹氏族的人，所以他也跟着养父母入了苍穹氏族，而对苍穹氏族的人，不管是哪国的军队，从来都是杀无赦，杻阳闭着眼睛，尽量放松身体，不让自己颤抖的太厉害。

那些人的声音更接近了。

“报告！”一个从远处传来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喘，应该是小跑着过来的。

“说。”回答他的人应该是个当官的。

“没有活着的人，都已经死了。”

“嗯，把那边两个人翻开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当官的说着，朝着杻阳这边走来，脚步声不断靠近。

另外那个人回答了一声“是”，之后朝杻阳跑过来，身上的盔甲撞击，发出金属的碰撞声。

杻阳轻轻地，尽量多的吸了一口气，随后屏住。

跑过来的那个士兵把杻阳身上压着的两个人一一翻开，杻阳感觉身上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但他还是不敢动，他感觉到，那个士兵用脚踩了两下自己的后背，又用脚尖挑了几下自己的腹部，试图把自己翻过来。

“报告！都死了···”那士兵说话时好像有些得意。

那个军官却不太喜欢士兵的态度，他不耐烦地白了士兵一眼，说道：“你们几个留下来看着战场，我回去后会派人过来帮你们一起打扫战场的，另外，君上有令，发现还有活着的，不管是不是苍穹氏族的人，全部都要带回去治伤，听到了没？”

军官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特地看向了那个士兵，好像是故意说给他听的一样。

“是！”那士兵回答道。

军官没有说话，转身离开了。

士兵也跟着他走了。

杻阳还是不敢有动作，他一直都在用力地听着地上的声音，等他听不到那些人的脚步声了才稍稍松了口气，但在那些人走远之后，杻阳又等了好久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朝着四周望过去，发现确实没有人了，他才慢慢地从地上坐起来。

杻阳坐起来后感觉头一阵眩晕，有些支撑不住，他一手撑着地面，艰难地转动着头，看着身边躺着的数不清的尸体。

刚才压在杻阳身上的那具尸体，是他在逃难的时候遇到的人，那是个上了点年纪的老汉，一路上对自己特别的照顾，没想到他居然连死，都在用身体护着自己，杻阳有些伤感，但他现在必须得离开这里。

杻阳站起来，踉跄地走了两步，他看到地上有一个包袱，深蓝色的包袱看起来鼓鼓的，虽然破旧，补过很多次，但生前的主人很爱惜这唯一的包袱。

杻阳蹲下来，打开破布包，翻来翻去，除了破衣裳，他居然还在里面发现了一张饼，是一整张没人吃过的饼。

杻阳一把抓起那张饼，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刚吃了几口，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把饼咬在嘴巴里，跪在那破布包主人的尸体旁，扶着自己断掉的胳膊，用力地在地上给那人磕了三个响头，磕完头之后，他才重新狼吞虎咽起来。

杻阳一边吃着，一边继续朝前走。

“站住！”

杻阳的身后忽然传来了喊叫的声音，听起来应该就是刚才踩着自己的那个人。

杻阳不敢动，站在了原地。

“转过身来！”那个士兵勒令杻阳。

杻阳慢慢地向后转身，他刚才听到了那个军官说的话，但是他不相信这些话，战争爆发了这么多年，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自己。杻阳举起了一只手，举过头顶，表示投降，他的另外一条断掉的胳膊垂在身边，一荡一荡地看着就知道已经断了。

“动作慢点，朝着我转过来！”士兵一边下令让杻阳转身，一边朝着他的方向走过去。

杻阳遵守着士兵的命令，他尽力用余光观察着士兵，当他终于可以正面和那士兵对视的时候，杻阳看到他的手正握在腰间的佩剑上，杻阳不敢动了，他的身体僵硬住，那士兵还在朝着他走过去。

“朝着我转过来···”士兵只能看到杻阳的脸，但杻阳的身体还有一半没有转过来。

士兵看到杻阳正脸看着自己，身子却侧着，他下意识地慢慢拔出了腰间的佩剑。

剑身和剑鞘摩擦发出的声音传入了杻阳的耳朵里，杻阳的眼睛忽然睁大，死死的盯着士兵腰里的佩剑。

那士兵注意到了杻阳的眼神，也不知道是出于害怕，还是出于本能的警戒，他居然一把拔出了那佩剑。

冷白的剑身反射着太阳耀眼的光芒，闪过了杻阳的眼睛。

杻阳被这道光闪的眼前一黑，他心中大骇，举在半空中的那只手忽然放下来，拿住嘴里叼着的那张饼，猛地转身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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