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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老婆，别再丢下我了

下午没人再敢生事，大家平和安静地干了一下午农活。

到了报工分的时候，张丽霞她们也没有让她扣工分。

苏艾琳还了农具，跟王立刚一起回家。

夕阳下，两个人并肩走着，影子被拉得很长。这种踩着夕阳回家的感觉，让苏艾琳莫名觉得心里充实：她有了个属于自己的家。

还没到，王立伟就巴巴地等在路口了。

“嫂子！你回来了！”

苏艾琳摸摸王立伟的头，“今天干什么了？”

“我去山上摘了野菜。”

“真乖。”苏艾琳笑笑。

旁边的王立刚不乐意了。“你小子，你哥回来你都不说一句？”

“哥。”王立伟皱着脸叫了一声。

苏艾琳捏捏他皱巴巴的小脸。

“我热了饭菜，就等你们回来吃了。”王立伟骄傲地说。

吃罢了饭，苏艾琳要洗碗又被王立伟抢了先。

她看王立刚没有要歇下来的意思，就问他要去哪。

“没事，我上山一趟。”

“哥去打猎吗！”王立伟登时兴奋了，“你也带上我！”

“不行。”王立刚想都不想就拒绝了。“你好好洗碗洗衣服。”

王立刚拿了砍刀出门，苏艾琳跟上去，“你带我去吧。”

她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撒娇，“就带我一个吧，我保证不给你添乱。”

没想到王立刚愣了愣就点头了，“那你跟着我，一遇到危险就躲在我身后，知道吗？”

苏艾琳点点头，王立刚又拿了把短刀给她防身。

两个人蹑手蹑脚出门去。

苏艾琳知道那兔子是山上打的，想着兔子能有什么危险，结果，这晚上遇到了一头野猪。

苏艾琳小时候就听说过村里野猪踩了玉米地，村民怎么逮也逮不到，最后是药死的。但是她这是头一回真正碰上野猪。她有点紧张，吞了口口水，跟在王立刚身后。

王立刚一边护着她，一边绷紧了身体，那野猪暂时没发现他们，他还在琢磨从哪个角度能保证击毙。

这时，旁边的草丛也传来了沙沙的声响，吓了苏艾琳一跳。王立刚也以为是别的动物，两个人都有些紧张了，结果再一看，是同上来打猎的村民，王铁牛的爸爸王大鹏。

王立刚和王大鹏互相点点头。王立刚放松了点，有两个人的话，逮野猪会轻松很多。

王大鹏先出动，把野猪往树丛这边引过来，等到时机正好，王立刚窜出去，从后面直接就是劈手一刀！

王立刚动作干净利落，青筋爆起，这一刀砍得又干脆又生猛，野猪连嚎叫都来不及，直接倒地发出了闷响，血溅了一地。

苏艾琳松了口气。

两个男人把猪拖走现分了，决定一人一半。王家孩子多，王立刚甚至多让了点肉，只是多要了整张的野猪皮。

野猪肉其实没那么好吃，但是吃不上肉的时候也是美味佳肴。

男人脸上沾了血，眼神坚毅，在月光下简直像古代的战神。

苏艾琳看着怔了怔。

“怎么了，害怕了吗？”王立刚动作温柔地蹲下来，“我背你下山，好不好？”

苏艾琳摇摇头。

王立刚眼神暗淡了点，

“也是，我身上有血，味道不好闻，你还是跟着我走吧。”

“不是，你还要拖着这么多猪肉走，还背我，太累了。”

苏艾琳还要拒绝，王立刚笑了笑，一只手把她托了起来，稳稳地放在背上，苏艾琳只能赶紧伸手环住了王立刚的脖子。

苏艾琳看着他脸上的血渍，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而安心地垂下头。

她的呼吸打在王立刚的后颈，痒痒的。

王立刚就这样稳稳地回了家。

王立伟已经挑了水烧好了，两个人洗了澡，苏艾琳还强撑着精神看了会儿书。

等她吹了灯准备睡觉，王立刚已经睡着了，还是缩着，皱着眉，看起来睡得不舒坦，被子也没盖。

苏艾琳在床边站了会儿，想给他盖上被子，王立刚突然睁开眼，那眼睛怒目而视满满的是戾气杀气，似乎无意识地直接扣住了苏艾琳的腰，把她往床上一按，另一只手直冲她脖子去！

吓得苏艾琳赶紧叫了声王立刚，他似乎才恢复了意识，手松了劲儿，眼睛也清醒了几分。

苏艾琳还趴在他身上，脑袋枕着他胸口，听到他心跳如鼓擂。

“对不起……”王立刚无措地道歉。“我可能做噩梦了。”

苏艾琳气都没喘匀，“没关系……”

“吓到你了吧？”王立刚抱歉地看着她。

确实有点吓到了，那一瞬间的王立刚，简直变了个人，像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魔鬼。

可是现在的王立刚又是那么温柔那么让人安心。

苏艾琳闭上眼缓了缓，才意识到自己还在王立刚身上趴着，而且……好像还被什么东西硌到了。

她脸刷地红了，赶紧起身，王立刚也涨红了脸，坐起来拿被子盖住了腿。

“那个……你要解决一下吗……我可以出去……”

“不……不用了待会儿就好了。”

两个人尴尬地一坐一站。

王立刚咳了声，“那个，好了，睡吧。”

苏艾琳僵硬的点点头。

“你做什么梦了？”她想打断一下这个尴尬的氛围。

“……一些不好的事。”王立刚回答。

苏艾琳以为他不愿说，就不问了。

过了会儿，他低沉的嗓音又响起来，

“我是亲眼看着我爹娘死的。”

苏艾琳一下子清醒了。她翻了个身，看着王立刚。

“那时候不只是他们，连我和小伟也天天挨打。小伟那时候才五岁啊，我们干最脏的活儿，吃都没得吃。我饿得受不了了，去偷了两个馒头，给他们一个，给小伟一大块，自己拿剩下的馒头泡水吃，这样饱得快。”

“他们回来看到馒头，明明苦了一天，还是把我拖起来，打了一顿。我爹下手的时候手都在抖……一边打，一边骂我怎么能干偷鸡摸狗的勾当啊。我娘一边哭一边求他别打了别打了。”

“打到最后，我娘先体力不支晕过去了。我回头一看，我爹哭了，哭着说，都是他害了我们全家。”

“我当时也气啊，年纪小不懂事，只觉得凭什么我们挨饿啊。我就没说话，自己回屋睡去了。”

讲到这，王立刚闭上了眼睛，剑眉皱起来，表情无比痛苦。

“要是我那时候安慰他一句，哪怕一句……可我走了。”

他攥着拳头，捶了一下自己的腿，整个床板都在摇晃。苏艾琳听得也心痛，赶紧拉了拉他的手，王立刚的眉眼才柔和了一点。

“我被打得背上疼，睡不着，起夜的时候朦朦胧胧看着我爹娘蹬了凳子……等我跑过去，他们已经……断了气……”

眼泪从他眼角流下来。苏艾琳更加心痛了，虽然素未谋面，但失去爹娘的痛苦，她却仿佛能亲身体会。

她没拿开自己的手，而是轻轻拍打着王立刚。

“他们甚至不能安葬……第二天就被拖去了村子里的乱坟岗，草草埋了，别人也不许我们哭。”

王立刚已经泣不成声。

苏艾琳也跟着红了眼眶。

“你说，哪怕再难，一家人坚持坚持，就过去了……我有时候也会怪他们，走那么早干什么，连我娶媳妇都没看上，就丢下我和小伟走了……”

夜风阵阵，随着虫鸣，好像也在陪他呜咽。

“他们在天有灵，看到你和小伟还在好好生活，也会高兴的。”苏艾琳坚定地说。

爷爷奶奶接连去世的时候，苏艾琳也是消沉了一段时间，上课都不想好好学习，总是走神。

后来老师说，你爷爷奶奶可能根本就没走啊，或许你上课的时候，就在看着你，你看你这样，他们哪能走得安心呢？

苏艾琳才慢慢学会逼着自己好好听讲，好好生活。

“嗯。”王立刚睁开眼，虽然还含着眼泪，却满是柔和，“艾琳，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你是很好很善良的人，应该好好活着。”

苏艾琳有点不好意思，想抽开手，王立刚却不放了，粗厚的手掌温热着她的手。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王立刚才放开了手，“睡吧。”

苏艾琳知道许多悲惨的故事，自己的家庭也并不幸福。看这本小说的时候，王立刚在书里只是配角，没有过多的背景描述，她以为王立刚就是那种典型的粗糙大汉，没想到他经历过这些，尽管笨拙却仍然在努力生活，还这么温柔细腻。

她闭着眼睛，手心里还有王立刚手的温度。

安静了一会儿，王立刚或许是以为她睡着了，喃喃低语道，

“老婆，我一定能活出个人样来，别再丢下我了。”

苏艾琳躺在黑暗中，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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