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连载中的穿越重生《明时月》,深受读者们的喜欢,主要人物有刘子烨最爱豆芽,故事精彩剧情为:这个明朝,边陲不仅仅有鞑靼人在虎视眈眈,还有安南人,交趾人,东吁人,海寇,以及鹰鼻碧眼的日斯巴尼亚人,和红头发红胡子的尼德朗人,金色头发的法郎克人在海疆上,垂涎三尺 便是这片土地上,也一样有同样黑发黑睛,同言共俗的国人,举起手中的匕首…… 时势推动刘子烨他们,在地狱里歌唱,在地狱里相拥,在地狱里将手中的刀举起,只为了刀尖能力天堂更近一些……
第3章 去世法舟轻(三)
在海上呆久了,身体的每一处细胞都会生出莫名的虚浮感。
可当这种虚浮感再配上缓缓的升腾感,以及强光刺透眼睑刺激瞳孔之时,就由不得刘子烨见到了所谓的神迹了。
“嘢……神仙?!”
映入浑浊瞳孔的,是散发着淡淡柔和光芒的模糊人影,随着缓缓的靠近而渐渐清晰。
是个花白须发乱糟糟,和蔼可亲,朝他张开双臂的老头,不过,这老头的头顶并没有给柔和光芒充电的圈圈。
刘子烨一愣,瞳孔一缩,昏沉沉的脑子闪过一个让他极为郁闷的念头——呃……阿哥我又不信您,怎么会是您耶大爷来接阿哥我的?
念头霍闪,这个浑身散发柔和光芒的老头脸色一变,本还算是白皙的脸庞倏地变得黝黑,一双不大的眼睛也是瞬间瞪得贼大。
老头先是一把按住了竹篮边缘,探来的一只手拿着根细小的棍子,瘫躺在竹篮里的刘子烨只感到小木棍在自己身上,就是一顿的猛戳、挑、按、压。
最后还拨开了他紧贴脸颊的乱发,狠狠地对着刚被海水泡得有些发白的小伤口,就是狠狠的一刺一按。
疼得刘子烨唏唏唏地直抽着凉气,浮肿的金鱼眼泡和干裂尽是死皮的嘴唇,生出阵阵的乱颤,眼中的漫天星再次出现。
好在,这个坏得很的糟老头很快就收回了木棍,先是瞅了瞅、闻了闻木棍上的血迹,又伸手撑开刘子烨的金鱼眼泡,瞅着被曜日刺激下乱转的瞳孔和眼白。
被折腾得只剩下半口气的刘子烨,隐约中只听见这该死的糟老头子像是长舒了口气,大声喊道:“不是疫症。”
随之自己就被一个古铜色,满是汗酸味的汉子一把抱起,嗡嗡耳鸣的双耳又听到这老头的大声喝道:“去拿清水,放点盐……你们去煮些米粥,粥要稀要烂。”
“是军话?!”翻着白眼,脑子像是浆糊般的刘子烨,松了口气,暗道:“呼……只要是明人,便好!”【1】
“水?!!!”
略带咸味的冰凉之意滴入刘子烨的嘴唇,站在甲板上正津津有味吃瓜的众人,只觉得眼花了般。
原本还蔫蔫似瘟鸡般,耷拉着小脑袋,气息奄奄的小人鱼,先是双眸一瞪,竟露出骇人的目光,忽的一声整张脸就全埋进了瓷碗中,咕噜咕噜地发犹若猪撸食的声音来。
也是吓得正给他喂水的老汉一个机灵,赶紧将手中瓷碗往后一缩,另一手捏起刘子烨的脖子往后一拉,以免这个没死在海上的瘦马骝,反被这碗清水给溺死了。【2】
“水……水……水……”
虽说口鼻同用,呛得刘子烨鼻腔、咽喉、肺部是火辣辣的,但此时的他满脑子只剩下了要抢回近在咫尺的那碗清水的执拗。
可惜,浑身软弱无力,犹若行尸般举起像极了鸡爪子的双手,连那碗清水的边缘都触不及。
哀求与渴望,换不来怜悯,反倒是迎来了一只黝黑粗糙如老树皮的手,舀起碗里的清水,一把糊在了他的脸庞上,来回有力地搓揉,硌得刘子烨咿咿呜呜地发出宛若受了万千委屈的小奶狗般的求饶声来。
过了好一会,气息弱弱的刘子烨满眼幽怨,瞅着眼前这个须发凌乱,皮肤黝黑,一眼就能看出是在海上营生了一辈子,却长得一副南人北貌的糟老头子。
然而,这份幽怨并没有持久,这老头见他眨巴眨巴着眼珠子,咧嘴一笑,又拿起了搁在甲板上的粗瓷碗搁在了他的嘴边。
“这孩子不像是蜑户家的。”
蹲在一旁头戴懒收巾,面目清癯,额头有片刺青的中年男子猎奇地瞅着正咕噜咕噜喝水,骨瘦如柴,红澄澄又斑斑驳驳的身体,疑惑地说道。
“确实不像,皮太嫩了,要是蜑家的孩子,哪张皮没被晒黑过。”老汉粗糙的手指拭过刘子烨胸口的溃疡与红疥,道:“不过,没有五六日的暴晒和咸水的浸泡,是形不成这般严重的溃疡来。”
闻言,一直搀扶着刘子烨,望之约三旬左右,膀大腰圆,五短三粗的汉子,凑嘴对着刘子烨耳朵,大声喝道:“嗐!小子。”
粗瓷碗里的水不多,贪婪吸允最后一滴清水的刘子烨,惋惜又不舍地看着粗瓷碗被那老树皮的手给递到了一旁,这才抬眉乜眼瞅向问话的汉子。
这让这个粗壮的汉子像是被冒犯了般,两眼一圆,厉声喊道:“三叔,我看这小子定是逃籍的弃国叛民。”
这时,一直趴在水仙门处的几个汉子中,一个涅面纹身,黎人打扮的中年汉子,疾步走到老头身边,沉声道:“大蜑,十二郎说撑着木筏的鼓,上面有铭文,是广州府新宁广海卫蔡氏的。”
“哦!”老头眉头一挑,低头垂眉望向蔫蔫似瘟鸡般的刘子烨,咧嘴柔声笑道:“小哥,可是新宁蔡家的?”
落在刘子烨的眼里,这个从耶大爷变成恶魔,又回归慈祥和蔼的救命恩人,突然露出近似于老嫖客在欣赏稚嫩清倌儿的眼神,由不得菊花一紧。
赶紧微微张开嘴,强忍着咽喉灼烧般的刺痛与苦涩,气息弱弱地挤出断断续续,嘶哑难听的音符来。
老汉眉头紧蹙,凑耳到他嘴边,是听了好一会,才听出刘子烨那带着肇庆府口音,嘶哑犹如粗砂纸磨过锈迹斑斑铁棒的军话声:
“……十一月初六,肇庆……大地震……”
老汉瞳孔猛缩,眉头微跳,嘴唇微动急切问道:“你说甚?”
双眸迷迷,进气急促,出气短粗的刘子烨,额头顶着宛如蒙了层霜的发际,嘴凑在那耳朵旁,嘶哑断续道:
“地龙翻身,河堤垮塌……呼……呼……三江,三江水龙脱缚……呼……哈……呼……”
“小子,小子不是逃籍,亦非叛民……小子……是,是……都老爷……允,允,允右家豪族,募,募的灾民,要,要就食……就食……开垦……”
说着说着,一口气提不上来的刘子烨两眼一翻,再次昏死了过去。
眉头紧拧成川的欧老汉,眼珠子骨碌一转,抱起刘子烨,对着身旁的黎人喊道:“老九,带儿郎们把下面的物什全打捞上来,尔后加紧时间追上船队。”
说罢,欧老汉给那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和头戴懒收巾的流配军汉使了个眼色,便抱着刘子烨转身朝约船艉官厅走去。
弯腰低头钻过敞开的舱门,宽敞整洁的舱室,只有张嵌入甲板的八仙桌。
桌上并没有任何的摆设,不过,在桌面上方约三尺左右,却凌空站着一尊身着霞披、手持玉如意,仪态雍容,面目慈祥的‘护国庇民妙灵昭应弘仁普济天妃’娘娘塑像,正和蔼地俯视着进来的几人。
欧老汉将昏迷不醒的刘子烨全扒了个精光后,眯眼仔细看过这具瘦骨嶙峋的小身板好一会,才眉头紧蹙地压低着声音道:“这孩子说,十一月初六,肇庆府发生了大地震。”
五短三粗的壮汉,愕然瞅着搁在甲板上平躺的刘子烨,沉声道:“欧三叔,肇庆府离海足有三百多里地,这小子要是内陆的娃娃,怎可能得以在海上乞活这么多日来?”
“许是天妃圣母娘娘庇佑吧。”欧老汉斜抬头看了眼,高高在上的俯视着人世间的天妃圣母娘娘,轻叹了声,道:“这小子说,部堂大人出了告示,让右家豪族招募灾民开垦,想来不会有假。”
壮汉龙五唏的一声,眉头紧拧成川,道:“难怪,这一路就没见过粤东的船。”
欧老汉瞥了眼一旁默不出声,但眼神闪过原来如此的面目清矍的中年男子,小声地道:“萧先生,你见多识广,可有何看法?”
面目清矍,额头有片刺青的中年男子萧萩,沉声问道:“大蜑,此子真说了‘都老爷出告示’?”
“是的,只是没能说完,就昏死了过去了。”欧老汉点点头,瞥了眼依旧昏迷的刘子烨,便重复了遍这条小人鱼的话语给两人知。
半跏趺坐的萧萩眉头一拧,手指有着节奏地敲打着膝盖,思忖了片刻后,又问道:
“欧大蜑,龙五郎,某记得九月前的邸报说,七月时澎湖一带有红夷人侵犯,福建巡抚徐大人,想要借调南澳岛水师,一起封锁海面,共击澎湖上的夷人。
会不会是那边的战事开了,这才阻碍了闽南和粤东的豪强、奥主南下?”【4】
欧老汉摇头否定道:“不会,鸡笼山是与闽南几府隔海相望,但广东也就潮州府几个临海县靠得近而已,就算那边起了战事,广州府、惠州府,肇庆的阳江,高州电白、吴川等豪强、奥主还是会南下的。”
像是给萧萩解释一般,欧老汉小声说道:“只要捕杀得一条鲸鳅,就能得肉万斤,这买卖可比去做吃白食的狼鱼风险更低,更是一本万利的无本买卖。”
虽说身穿粗布葛衣,可掩不住眉目间的知识分子气息的萧萩,眉头微展,沉声道:“你老心里都有了主意了,又何必还要恐慌?”
欧老汉瞅着眼睑微颤的刘子烨,压低着声音道:“这小子说地龙翻身,三江水龙脱缚,小老汉担心,要是这次肇庆府的地震波及到了广州府,又或波及到神电卫的市舶司……”
萧萩呵呵一笑,道:“大蜑呀,担忧又有何用,某估计,这广东官场的天,变定了。”
注:
【1】军话,即明时卫所通用语,是明朝时期的官话方言之一。
源于明初派遣驻扎全国各地的卫所军,以淮西话为蓝本又融入了各地不同的方言。
如今在黔、滇、湘、川、粤、桂、赣等西南诸省还有其方言岛。
【2】马骝,粤语:猴子,用在人的身上,有机灵如猴或瘦如猴的意思
【3】奥主:出自《左转》,意为深沉明睿之主;明时南方地方志,用来称呼各处私港、岛屿的幕后领导者。
【4】万历三十二年,即公元1604年,荷兰人第一次入侵澎湖。
【5】文献记载,台湾在明中,并无统一称呼,或称为“鸡笼山”、“北港”、“东番”、“大员”等,是万历三十二年,荷兰人入侵,福建巡抚再次派遣水师登岛耕凿,设阛阓,才统称为台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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