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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选择

杜思奇闭上了沉重的眼睛。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意识在极速涣散。

肉体的疲劳与痛苦都在飞速的消褪，剩下的似乎只剩下永久的安宁。

而一瞬间，杜思奇感觉一片混沌之中，有幻彩霞光滑落。

像是黑暗中唯一的耀眼光斑，即使不去注视也会瞬间被它夺去全部的注意力。

杜思奇意念所至，光斑转瞬变大，再回过神来，自己就已经身处了那片彩霞面前。

彩霞没有晃瞎杜思奇的视线，它明明那么闪亮，杜思奇却只觉连灵魂都因为它的温暖而颤栗不已。

或者说，他已经意识到了如今自己已经陷入了某种灵魂离体的状态。

就像带上VR头盔后，却没有任何肢体触觉的世界。

视角永远是第一人称，却没有手臂，没有腿脚，感知不到任何作为“人”可以拥有的触觉，意念之中的低头也只是视角的无端变换。

杜思奇忍不住“转过头”。

一片说不出颜色的混沌，就像在黑暗中闭上眼睛后却又拼命想看出视线中色彩那样。

它再转回来。

彩霞漫天，仿若通向天界的道路。

杜思奇忍不住靠近，靠近，再靠近。

灵魂意念就像柔软的的云，慢慢包裹彩霞，它看到了彩霞中的世界。

——似如星球般巨大的游乐园延伸直至视线的尽头。在那里，隐于烟霞的城市背影中，有通天彻地的巨楼耸立，望不到顶。

在游乐园的正中，一架大到难以形容的摩天轮在缓缓旋转，人影坐于其上，仿佛水滴汇于大海。巨大的霓虹灯环闪烁着彩光，照亮整片天地。

“这是...什么？”

杜思奇想到了昨夜坠楼时的那一幕，那闪耀在天顶云端的摩天轮缓缓与眼前的景色融合。

“就是它！”杜思奇内心肯定，但是这实在是太荒诞了，仿若梦中的景象，毫无逻辑可言。

可偏偏给它的感觉是这么真实。

这种固有逻辑与如今所在画面的撕裂感，给予了杜思奇极为剧烈的灵魂冲突。

“好难受，好难受啊！”

杜思奇想捂住脑袋，但是它没有手掌，也没有脑袋。它疯狂的绕着霞光打转。

“好难受，我要看清它，看清它...看清它！到底怎么回事！”

杜思奇的灵魂意念朝着霞光撞去，拼命的想往那世界的更深处探究，他只觉离那片天地越来越近。

渐渐他看到了遍及世界中密密麻麻的人影。

人不似人，仿若扭曲的怪物。

他们四肢呈怪异的角度伸展，做着各不相同极尽扭曲的事情：或是啃食着自己的肉体，或是掰下行人的头颅用来踢球，或是不断把人从高台推落......

同时，满世界疯狂的呓语像耳畔的蚊虫声，瞬间占满杜思奇的全部听觉。

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持续不断，毫不停歇。杜思奇思维越发混乱。

它仿佛看见了那三兄弟中被众人遗忘的张子英，此时那不似人形的张子英正双手拿着沾血的斧头，随意的挥向四周的人群。

杜思奇瞬间回想起了张子英曾经所做的那些损人的恶事，越想越觉得厌烦与恶心，恨不得可以食其肉，饮其血。

“啊，这种只会祸害他人的害虫，徒留在世上也只会浪费粮食！”

“吃掉他，吃掉他，吃掉他！！”

杜思奇的灵魂意念状若疯狂的冲向张子英。

“哎......”

一声凭空的叹息之后，世界宁静。

杜思奇也冷静下来，它想起自己刚刚的所作所为，瞬间满心惊恐。

明明刚刚在老四中被女鬼杀死，如今却在意念混沌间想吃掉活人的血肉。

它觉得自己眉心一阵凉意。

“嗯？凉意？”

杜思奇发现自己不知何时重新恢复了触觉，可能是那一声叹息之后。

他在这个不知何地之处重新幻化成了人的形状，此时自己的额头正被一只冰冷的手掌抚摸。

同时他看见了虚立于自己眼前的人。

或许是人吧。

浑身都被纹着星芒的紫色兜袍包裹，笼罩出人类女性独有的优美弧度，宽大的兜帽与领口之间看不到脸，只有一片如同时空被挖掉一块的黑暗。

“好像..挺大挺翘的？”

杜思奇脑中闪过念头。

它收回手掌，杜思奇才看见对方连接着袖口处的，被撑起的白色蕾丝手套。

“如果脱掉手套后应该也看不见它的手吧。”杜思奇心道：“就像是一件衣袍成了精。”

“你想做鬼吗？”

听不出声音从何处传来，似是从他心底响起。

听不出男女，听不出音调，听不出感情，就仿佛枯燥的字幕闪过。

但是杜思奇知道是眼前的东西在说话，他很想皮一句来个“我不做人了，JOJO！”来舒缓如今紧张的心情，但是在此气氛之下实在是难以开口，他只能无奈问道：“我还能做人吗？我有的选吗？”

“生死都在对方的掌握之中，这种处境实在是太被动了！”杜思奇心道。

“生死在我的掌握之中？”对方似乎能听见杜思奇内心的话，只是说道：“你已经死了，如今只有两个选择。”

“一，选择做鬼。”

“二，立刻去死。”

声音平淡的落下，重新恢复安静，似是在给杜思奇思考。

“！！！它能听见我内心的话？”

杜思奇内心大惊：“那我刚刚想的那些不是都被它听到了？！完了完了死了死了！”

“你已经死了。”那声音似是颇为认真的在他心中响起。

“......”杜思奇忍不住吐槽道：“这两个选择有什么区别吗？”

“或者变成鬼，在阳间待到魂魄耗尽而死，或者，现在就魂归阴间......”那声音停顿了片刻后继续道：“下一世我会给你投个好胎，享尽荣华富贵。”

杜思奇想到了自己今生的父母和妹妹，想到了陆婷笙，想到了周维等兄弟。

“真是...不舍得啊。”

杜思奇叹了一口气，又想到自己死前，那些朋友似乎还处于险象环生的境地下。

“我成为鬼的代价是什么？”

杜思奇想了想，确认成为鬼来说对自己是个更好的选择，但是所谓世间万事，都有其代价.....

“没有前生，没有后世，此生若了，魂飞魄散。”那声音很果断。

“代价这么大？！”杜思奇忍不住想起生前遇到的女鬼，忍不住感叹其勇气。

“只有你这样。因为你有一点特殊，成不了鬼魂，只能半人半鬼。”

“？？？”心底又响起那人的声音，杜思奇忍不住想要骂娘，他怀疑对方在公报私仇。

“我哪里特殊？”

“你话太多了。”

杜思奇仿佛感受到了对方有些不耐的情绪，他不再多说。

杜思奇两手拳头缓缓握紧，他只是踌躇了一瞬，然后释然笑道：“我不做人了，就做鬼吧。毕竟说是投胎转世，但是下辈子的我，还是我吗？”

“好。”那声音仿佛生怕杜思奇后悔，果断说道：“离开这里吧。”

带着白色蕾丝手套的右手贴到杜思奇的胸口，轻推。

杜思奇感觉到自己正在飞速远离这方世界。

而这时又有一道声音从他心中响起：“忘了和你说了，三个月内如果不能达到三丈魂力，你依旧会魂飞魄散。”

…(⊙＿⊙；)…

杜思奇感觉自己在听天书，魂力又是什么鬼？我怎么觉得自己被那人坑了？

————————————

杜思奇离开后，方才静悄悄的世界顿时变得嘈杂：

巨大的摩天轮飞速旋转，数不清的人被甩上天空，然后摔成粉末。

过山车的轨道段段倾覆，车顺着惯性从空中砸落。

泳池的水翻起巨浪，化为一方大海冲刷着数不尽的生命。

地动山摇之间，数不尽的血液被莫名的力量吸入天空，汇成血云。

血云翻腾间，漏出一张狰狞的鬼脸。

“多么美妙的怨魂啊！零！你破坏了我的血食！”

血云剧烈的滚动，如同怒海狂涛。

血色鬼脸看着兜袍人影怒吼：“我不相信你能一直庇佑他！他还会来到这里，还会被我所吞噬！而我，只会越来越强！”

被称为零的兜袍人捏了个手决，身形缓缓消散。

“失乐，我终将，消灭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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