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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黑暗中，少年也不知道是昏迷了多久，只知道在醒来之时，外面的天空已然呈现淡淡的清亮色。

一束暗淡的光透过破洞的窗口，落在了少年青涩的脸上。

少年缓缓睁开眼睛，爬了起来，此时他正躺在一张破旧的床上。

这床摇摇晃晃，被摆放在房间的角落里。

抬头望去，这房间不大，墙壁上许是因为潮湿，爬满了密密麻麻的青苔，阵阵风顺着门缝和窗户上的破洞，无孔不入地钻进房里，吹到少年的身上。

少年打了个冷颤，他的身上，不知是谁给他穿上了一件衣服。

衣服是由粗制麻布制成，穿在他的身上，显得异常宽松。

这是一件大人的衣服。

少年从床上下来，身上的肌肉不自觉的紧绷起来，这是生活在这个环境中长时间以来养成的本能反应。

只有时刻保持警惕，才能在这个乱世当中，存活下去。

少年顺着墙根缓缓走去，右手上，拿着一块玻璃，这是他在墙角处捡到的，应该是破碎窗户的其中一块。

此时的玻璃碎片，便成了少年唯一的倚仗。

因为他还不清楚，自己身处何方？又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

虽说目前来看，对方并没有伤害他的性命，可人心……不可不防。

少年沉默，这所有的不幸，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生存的艰难。

正在少年要踏出门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脚步很轻，似有些不稳，断断续续地朝着少年这里靠近。

“听脚步声是个老人。”

少年想着，抓紧手中的玻璃碎片，退回到了房间里面，坐在了床边。

虽是坐着，可他的脚紧紧弓着，他的身体如一根紧绷的弦，如果对方有丝毫恶意，他就会瞬间冲杀出去。

在少年的注视中，房门被缓缓推开，进来的是一个约莫六十多岁的老者。

老者脸上纵横交错着几条深深的皱纹，眉头紧锁，看起来似乎忧愁着什么。

他的头发，已然花白，散乱地披在他的头上，显然是许久已不曾打理。

老人进了门，看到已经醒过来的少年，那紧皱的眉头终于是微微舒展开来，对着少年笑了笑。

“孩子，你终于醒了。你可不知道你都昏睡了三天了。”

“这三天可把我跟老太婆急坏了，日日夜夜的守着。”

“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咯。”

“现在老太婆又去外面给你找吃的咯，到现在还没回来呢。”

老者也不顾少年的生疏，自顾自地说起来，脸上也是难掩喜悦，一边朝着少年走来。

少年警惕地从床上起来，退了几步。虽说老者从进门到现在，给他带来的都是善意的印象。

可少年那本能性的警惕，是刻在骨子里的，是不断摸爬滚打中，一点点刻在灵魂中的教训。

看到少年的样子，老者也是笑了笑，明白了少年的心思。便将手中的水盆和毛巾放在了地上。

“醒了你就自己简单先擦洗一下身子吧。”

说完老者便退了出去。

少年紧绷的身体慢慢松懈下来，听着老者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慢慢来到了水盆旁边。

少年弯腰，倒映在盆里的是一副略显青涩的面庞，看起来虽然年纪不大，但那眉宇之间却流露出一起坚毅。

少年拿起毛巾，轻轻擦拭着额头，不多时，那原先略显窝囊的样子已然一扫而去，干净清爽的模样倒是有些几分俊朗。

简单的收拾完毕之后，少年再次捡起那块玻璃碎片，用布条简单地包裹了一下，带在了身上。

做完这些，便推开了门，映入眼帘依然是这一片荒芜之地。

很熟悉，却又很陌生。

“出来了”门口不远处，生长着一棵造型奇特的歪脖子树，树下摆着一桌一椅，老者就坐在那椅子上，拿着一个葫芦，正喝着什么，脸上露出一抹沉醉。

少年远远看着，没有说话。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道谢吗？确实该，这老者怎么说也是他的救命恩人。

可是，对于少年来说，他的情感好像在一次又一次的大悲之中已然耗尽。

到了最后，少年与老者之间，只剩下了沉默。

此时正值黄昏，虽太阳之光不明显，可那种黑暗于天边喷涌的景象，无时无刻的不在告诉人们，真正的黑夜即将到来。

歪脖子树下的老者眺望着远方。

少年看着老者。

这一幕仿佛形成了定格，直到某一刻，一个出现在路尽头的佝偻身影，打破沉默。

“那是我老伴儿。”老者喃喃。

少年顺势望去，佝偻的身影是个妇人，穿着麻布衣裳，头发大都花白，脸上流露出的是与老者差不多的沧桑。

“开饭了。”老者出声，不过这一趟，是对着少年说的。

少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也只是呆呆站在那里。

见状，老者便搀扶着妇人又进了屋子里。

犹豫了片刻，少年也是转头跟了进去。

老妇人进了屋，将背后的布袋子打开，从里面陆陆续续拿出来许多少年认不出来果子。

“来吃饭了，孩子。”老妇人将果子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子上，转头对少年说到。

“这些果子，都是血果，生长在这血葬之地，虽没有阳光，可却能够吸收血气，味道属实不错。”老者搓搓手，拿起一个血果，啃了一大口，然后挑了最大的一个，扔向少年，道：“尝一下。”

少年顺势接住，送入口中咬了一口。

果实清甜，与平常所吃的倒是没有明显差异。

只是，若细细品味，也是能够尝到那么一丝血腥之气。

“这里遍布尸山血海，久而久之，这些正常的果子也是被影响了。”

老者和老妇人继续吃着，期间还递给了少年两个，在三人的狼吞虎咽之下，很快那桌子上的果子便吃完了。

老者满意地舔了舔嘴巴，打了个饱嗝，说道：“夜晚可别出门，这里的夜晚凶煞出没，收割一切鲜活的灵魂。”

说完，老者便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张床，对着少年说道：“你就睡哪里吧，比较简陋。”

说完，也不等少年回复，两人便回到了他们的房间里，拉上了那扇咯吱作响的破木门。

少年坐到床上，这床摇摇晃晃，许是有着些许年代感了，不过倒是不容易塌掉。

少年躺了下来，藏在身上的那块玻璃碎片被他放置在了枕头边。

今日的一切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一切恍如梦境一般在他身上上演。

从在小石村快乐幸福的生活，到血葬之地的再次醒来，再到此时的境遇，他都需要很多时间去慢慢消化。

躺在床上，透过破碎的玻璃窗口，可以看到一轮圆月已然缓缓升起。

圆月确实是圆月，从万年前开始，已不再有阴晴圆缺的变化。

一缕缕月光洒向大地，本应是诗情画意之时，可整个天地仿佛在这月光的照耀之下，全部笼罩在了恐怖当中。

“夜…来了！”少年心中喃喃，随即闭上了眼睛。

而就在少年闭眼的一瞬间，整个天地之间仿佛陷入了一种永恒的清冷当中，随后，一声声狼嚎响起，各种不知名的无法分辨的嚎叫声穿插在一起，在这天地间呼啸而过。

这是月灾，自从万年前，太阳破裂，圆月出现开始，便肆虐于这片天地。

所以从小时候开始，家里人就告诫他，晚上的时候千万不能出门。

不过具体月灾是什么，没有人知道，起码在少年认识的人里，没有人真正的见过月灾。

村东边的杂货铺老板应该是见过的，不过，在那个夜晚，他再也没回来过。

少年沉默，窗外的嚎叫越加凄厉，不过这对于少年来说，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在不知不觉中，少年便熟睡而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黑夜已然褪去，露出了一片不算白的天空。

晚上那凄厉的嚎叫之声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仿佛不曾出现过一般。

少年刚睁开眼，老者便是发现，过来便是拉起被子，催促着少年起来。

桌子上，已经准备好了早点，是一些干巴巴的烙饼之类的。

只是环顾一周，却不见老妇人的身影。

“她去采血果了。”见状，老者解释道。

少年起身，来到桌子边，拿起一个烙饼，啃了一口，又看向老者。

老者布满皱纹的脸上流露出的一抹笑容，来到少年旁边，拿起一块饼，一起啃了起来。

一老一小，就这么啃着，没有说话。

直到最后一个饼也被他们分完之后，老者首先打破了沉默。

“孩子，你叫什么？”

少年沉默，他的名字，叫做石二，因为家中排行老二，便一直这么叫下来了。

只是，每每想起这个名字，一些不好的回忆总会涌现出来，疯狂的在他脑海中肆虐。

那是一种来自灵魂上的折磨与痛苦。

“我…没有名字。”片刻后，少年脱口而出。

见少年那苍白的脸色，老者也是猜到了什么，生活在这乱世之上，谁人不是有这一些难以忘怀之痛？

只是，这些痛，放在一个孩子身上，似乎显得有些沉重了。

心疼的看着少年，而后面色复杂地说道：“以后你就叫古昊吧。”

“古…昊。”少年喃喃，心中对于老者的防备确是再次放下了一些。

也不管少年同不同意，老者便是一把拉着少年，冲出了门外，一边走一边笑着说。

“来，今天开心，我们喝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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