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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葫芦案(下)

“正是小人”！

门子也露出欣喜之色，颇是感叹说道:“当年庙里起了大火，又没有钱财从新修缮。庙里众人也就没有个营生，只得各奔东西”。

“小人也是个耐不住寂寞的，就束了发，重新还俗。”

“恰好又碰到个相熟的香客，经他介绍，在这知府衙门谋了个营生，做了个门子，倒让大人见笑了”。

“说什么话呢”？

贾雨村一听门子客套，假装生气训斥了一下，然后很是热络的说到:“故人相见，不胜欣喜，怎么能因身份，取笑于你呢”！

贾雨村不是傻子，门子能够还俗被安排到知府衙门做事，背后之人一定是金陵地头蛇，有着一定本事。

贾雨村初来乍到，正需要一个熟人，怎么可能怠慢对方。

话语说完以后，贾雨村又亲热的拉住门子手，让对方坐在自己对面。

门子也是人精，贾雨村是一府之尊，他一阶贱役，如何敢与对方平起平坐，连忙表示不敢。

贾雨村笑呵呵的说道:“此乃后堂，一般人不会进来。你我私交故人，不必拘礼”。

“而且我还要感谢你一番，刚刚要不是你一番言语，本府可要在大堂下不了台了啊”！

“来，坐下”！

门子听到这话，这才坐下，上位所赐，可拒绝一，不可拒绝二。

而且贾雨村明显把话头引向了正事，门子斜斜坐在椅子上，屁股却不沾坐，以示尊崇。

门子落座之后，门子低声说到:“大人可知护官符”？

“护官符”？

贾雨村一愣，恍然大悟，自己怎么忘了这件重要事情。

但凡地方为官者，必有一个不可心照不宣的私单，上面记录了本地各种尊贵的富商士绅。

以防得罪了这些人，使得自己官位难保，甚至为此丢了性命。

只是贾雨村初来乍到，急于理清府内事务，一时把这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而府衙其他胥吏，皆没有提及过，显然存了一份算计贾雨村的心思。

贾雨村随即不动声色，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说道:“何以教我”？

“大人请看”！

门子从自己口袋拿出一张摘抄恶护官符递给贾雨村，然后趁贾雨村观看之际说到:“堂下老头的案子里的薛家，就牵扯到了这护官符上的人，是以老头告了一年，这件官司都没有人理会”。

“实际这件官司并不难办，只是牵扯的人让以前上官，各有忌惮，以致拖延到了如今”。

贾雨村接过护官符，仔细瞧了一眼，但见上面写着: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

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

贾雨村看到第一行以后，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因为他看到了一个贾字。

金陵贾家，在金陵并不是多么显赫的存在，比之其他公侯世家，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但是大雍国都上京贾家，一门双公，声威显赫，天下皆知。

而金陵贾家与上京贾家一脉相承，系属同宗同族，那么金陵贾家，这就不是简单一个大家了。

贾雨村之所以清楚这些，盖因为自己来金陵为官，走的就是贾家门路。

护官符上其他东西，贾雨村虽然看不明白，但是能够与贾家相提并论，贾雨村自是掂量出了事情严重性。

贾雨村眉头一皱，沉吟的说道:“此事，可与贾家有关”？

贾雨村一语双关，掩饰自己的无知，同时提醒门子，自己与贾家有关系。

像门子这种人，必定会传出去，之后贾雨村能够借贾家这层关系，让其他胥吏心生忌惮，有助于让他贾雨村更快站稳脚跟。

“贾家，老爷你……”？

门子一听这话，随即看向贾雨村，不过在贾雨村略有警告目光下，明智闭上了嘴，有些东西知道太多，说了太多，那就是祸事。

门子很明智转移话题说到:“老爷，护官符上面记录着金陵显赫的四大家，贾史王薛，四家皆是姻亲关系，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人要慎重”。

“恩”！

贾雨村点了点头，心里有了计较，开口说道:“这件官司，你可有个章程”？

章程，就是公事公办，不掺杂私人关系与感情，贾雨村好像还要挣扎一下。

门子眼神一动，随即说到:“府尊，当时见你也是一个当断则断的俊杰，今日怎么如此犹豫”。

“府尊尊讳也是一个贾，一支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大人何不顺水推舟，做个顺水人情，将此案了结，日后高升入京，也好见贾家双公”。

“嗯”？

贾雨村眉头一皱，摇了摇头，大义凛然的说到:“不可，我作为一方父母官，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岂能因私废公，徇私枉法，置百姓于何地，置受冤者以何辜”？

“大人糊涂啊”！

门子急忙站起来，神色恳切的说道:“大人若是如此，得罪四家，不仅官位难保，门外那老头，必定也是性命难保”。

“到时候，大人一腔热血不仅上不能报效朝廷，下不能安民，那才是因私废公”！

“这”！

贾雨村闻言犹豫了，勿自挣扎，脸上矛盾莫名的说到:“百姓何辜，实为不忍啊”！

贾雨村的犹豫与心动，门子看在眼里，趁热打铁的说到:“大人，岂不闻，大丈夫能屈能伸，趋吉避凶者为君子，大人不必拘以眼前之事”。

“唉”！

贾雨村不再言语，显然被门子说服了，露出一副悲苦之色。

“那么……”？

看到贾雨村被说服，门子露出欣喜之色，小声的说到:“大人，接下来的事情，就有小人操办吧”？

贾雨村却变得面无表情，不言不语，仿佛被打击的成了一个泥塑之人。

门子仿佛心领神会，低头躬身，然后准备转身出去。

一番操作，贾雨村说的大义凛然，阴私之事，阴私话语，皆出于门子之口，门子之手。

贾雨村也没有一句指示，也没有一句命令，出了事，做了事，皆是这门子的锅。

到时候事情如果无法控制，贾雨村可以直接推出门子，平息众怒。

事情解决，名声归于己，祸事归于他，贾雨村何乐又不为呢？

贾雨村虽然面无表情，实际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只是快要走到门前的时候，门子又转身开口说到:“大人，还有一件事好叫你知道”？

“什么事”？

贾雨村面无表情回应。

“涉案那女子与大人也是故人”！

门子低声说道:“那女子，乃是葫芦庙旁甄家老爷的女儿，甄英莲”！

“什么”？

贾雨村眉目如电，豁的站了起来，露出惊骇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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