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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遇！六点了！快起床啊！上学要迟到了！” 意识朦朦胧胧，隐约听见奶奶在楼下重复地喊着。

在经过起床挣扎之后，宋之遇终于顶着两道黑眼圈下楼了。

奶奶端出两个鸡蛋，一碗白粥，还有一碟榨菜，看到他的状态有些担心，“小遇啊，是不是昨天没睡好？怎么看上去没精神呢？”

宋之遇打了个哈欠，埋头呼噜呼噜喝着粥，“没事，可能是半夜滚下床的原因。”

“哦～你家这个鸡蛋看上去很香啊！” 耳畔突然响起小鸟的声音。

“噗！” 宋之遇一口粥差点没绷住喷出来，“咳咳、咳！你，你怎么还在！”他咳嗽了两声，用气息轻声质问小鸟。

“怎么了？是不是太烫了？” 奶奶佝偻着背还在厨房，听到孙子的呛咳，转身问道。

“啊，没，不小心呛到了。” 宋之遇答得飞快，一转头，这鸟已经很不客气地捧着鸡蛋开吃了。

他担心奶奶发现异样，连忙把鸟薅到屁股后面的板凳上，小鸟嚷嚷道：“我的鸡蛋！”

少年看了眼背对他的奶奶，抓起鸡蛋塞给他，真是个奇怪的场景，一只小鸟捧着跟它差不多大个头的鸡蛋在吃……

几乎一晚没睡，又跑了早操，整个上午结束，宋之遇困得眼皮都抬不起来，好不容易浑浑噩噩挨到了中午，像是原地昏迷似的直接趴在课桌上睡死过去。

“咔、嚓、” 周遭忽然传来窃窃私语般的声音，却又不完全像是人的声音，很细微，但又十分密集。

宋之遇茫然地站在原地，四周皆是大雾，而这股声音却好像从四面八方涌入，让他脑袋发昏。

“有人吗？” 他喊道。

没有回应，而细微密集的声音依然持续着。

白雾渐渐变淡，缓缓显现出他身处的环境。这好像是一个茅草屋，又像是马厩？宋之遇愣神的功夫，背后的马直接撅起蹄子给了他一脚。

“哎哟！” 他跌跌撞撞往前摔去，毫无意外地摔了个狗吃屎。

“吱嘎……” 好像是门开了，发出令人倒牙的声音。

宋之遇眼前出现了一双布鞋，看上去只能用褴褛形容，脚趾部分显然是破了洞又打了补丁的。

“你，没事吧？” 有个笨拙的大舌头在头顶说话。

“嘶……好痛……”宋之遇扶着腰站起来，定睛一看，才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嘴歪脸斜的男人。

那男人长相着实难看，嘴巴一直在往脸的左边扯，鼻子很大，整张脸的五官毫无章法乱长，乍一看可能会吓哭小孩。

宋之遇发着愣，被他搀扶到了屋里面。

说是屋，却是真正的陋室。只有一张小木桌，一张床，其他什么也没有。

桌子上放着几张剪纸，宋之遇这才恍然，原来刚刚听到的声音，是这人在剪纸的声音。

“你，休息，休息一会。” 男人似乎不擅长说话，把少年扶到床边坐好，就露出有些憨傻的笑来。

他这一咧嘴，宋之遇才发觉这人连牙齿都很稀疏，令他看上去更显笨拙和痴傻。

“你叫什么？” 宋之遇对他好奇地问道。

男人歪嘴挤出一个比较狰狞的笑，“阿……阿、阿幸。”

阿幸，看上去好像是养马的。虽然这马也大概率不属于他。

男人一瘸一拐地去洗过手，仔仔细细擦干了手上的水渍，然后又慢悠悠挪到桌子前，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张剪纸端详。

那真是与他外表极不相称的作品，宋之遇看了一眼就无比难忘，真是精雕细琢，他坐在床头看过去，已经能看出来剪纸的整个画面：是玉兔抱月。

连兔子的神情都栩栩如生，展开之后又几乎没有折痕，看得出来他花了极大的心血。

男人反复端详，似乎觉得有个细节要修改，于是自然地摸着桌上的剪刀。

摸啊，摸啊，剪刀不见了。

“剪刀……我的，剪刀……剪刀！”

阿幸突然着急起来，他猛然转身，那双骇人的眼睛死死盯住了宋之遇。

少年一阵脊背发寒，蹭地从床上站起来，匆匆忙忙想往门口走，“你，你忙吧，我走了……”

阿幸像是一瞬间变成了厉鬼，宋之遇甚至没看清他怎样过来的，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阿幸抓起衣领，怼在茅草屋的墙壁上。

“呃……救命……” 抓着他衣领的手很粗糙，他怎么也挣脱不开，那张可怖的脸在他的瞳孔里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阿幸仿佛发狂般冲他张大了嘴巴，露出那口稀疏的牙，“还我……剪刀！”

“啊！救命！” 宋之遇猛然惊醒，大叫一声，惊魂未定地看着黑板。

教室一片死寂，而后又爆发出嬉笑，“宋之遇上课睡大觉！哈哈还做梦！”

他顿时红了脸，尴尬得恨不得立刻跑出教室。

“安静安静！宋之遇你给我站到教室外面去！” 老师愣了愣，气得把书本往讲台一摔，捏着粉笔的手往门外一指。

少年抱着书老老实实罚站，脑子里乱七八糟，耳畔甚至还回响着那厉鬼似的呼号。

“啧，太弱了。” 肩头不知什么时候，站了只小鸟。小鸟戏谑地说道：“看来比我想得还要快。”

宋之遇握紧了书页，声音还有点发抖，“小鸟，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谁是小鸟！” 那鸟突然就炸毛了，更正道，“我有名有姓，叫做万丹，乃是我主人所赐。”

“万丹，”宋之遇老老实实改叫它的名字，“我做梦梦见有人在找剪刀，他以为我偷了他的剪刀。”

自称为万丹的鸟煞有介事地回道：“嗯，不妙啊，你要是不还给他，今晚恐怕还会找上你。”

“！” 宋之遇想了想那张脸，只觉得毛骨悚然，实在是累得不行，他叹了口气，央求道：“你帮帮我吧，你不是仙兽吗？肯定有办法对不对？”

万丹得瑟地抖了抖自己的羽毛，“你回去翻翻看《捕风画事》，今晚让你小子开开眼界。”

宋之遇耷拉着脸，沮丧道，“你最好是真的这么厉害……要是我没了，我奶奶可咋办呀？”

“怂蛋！” 脑门上挨了一记翅膀，宋之遇委屈巴巴。

万丹想了想，给他做了保证：“放心吧，你肯定没事。”

“这可是你说的。” 少年显然不怎么相信。

放学回家吃过晚饭，他就立刻上楼，夏天天黑得比较晚，窗外仍是黄昏。

宋之遇从书架上取下那本书，万丹就站在书旁看着他翻。

这本画集画得和课本上那个清明上河图差不多，甚至比清明上河图还要精细许多，他感觉看久了，画上的花鸟虫草和人类，都像有了生命，动了起来。

翻过一页，他猛然顿住。

这副画上描绘的是一间茅屋的场景，一个丑陋的男人坐在桌子前面低着头，桌上平摊着许许多多剪纸。男人神情极其专注，竟然被宋之遇看出一丝温柔。

“万丹！！就这个！妈呀！我做梦就是梦见他了！” 宋之遇几乎要捧着书跳起来。

万丹低头凑过去：“嗯……我看看，嗯……你滴两滴血上去试试。”

“为、为什么还要滴血？” 宋之遇缩了缩头，手心出汗了。

小鸟半眯着眼睛，“滴血能触发主人当初做下的位置坐标吧大概……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晚上做噩梦我可不管你哦……”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滴！” 宋之遇起身，从抽屉里翻出一根小针，颤颤巍巍地戳了指尖一小滴血点在那幅画上。

如水滴在镜面似的池塘，画如同有生命，荡漾出一圈波纹，把这滴血吸收得无影无踪。

而后两秒，整个画面上浮现出一串数字来，万丹跳上画集，嘴里喃喃道：“嗯，在这里啊，原来如此。”

宋之遇忐忑询问道：“怎么样？”

万丹扑棱着翅膀飞出窗外，宋之遇连忙起身追过去，嘴里大喊着：“喂你去哪啊！别不管我死活啊！”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又被眼前的景象呆住了。

只见橙红色的天空之下，小小的鸟变成了巨大的长尾仙兽，它庞大的身躯挤占了少年的视线，以至于眼中除了那如同火焰般燃烧，又如同翡翠般瑰丽的羽毛，便看不到其它。

它的羽毛是红色与碧绿混合在一起的，那双琉璃眼珠里映照着夕阳的余晖，它开口了，声如钟磬，从远古洪荒漫卷而来，“上来，出发了。”

宋之遇直到骑到万丹背上，也一直在发呆。

夏日的风，巨大翅膀扇动引起的气流，触手可及的天空，越来越渺小的田野和山岳。

少年从一开始的瑟瑟发抖，到后面开始尖叫、大喊，最后趴在巨鸟背上沉默不语。

“抓紧了，别发呆，小心掉下去！” 万丹穿梭在云层里，它的羽毛几乎淹没宋之遇。

宋之遇手里攥着万丹的长羽，脑子里忽然想起老师课本上说的神鸟凤凰，他脸埋在万丹的羽毛里，声音闷闷的，“你是不是凤凰？凤凰是不是就是你这个样子的呀？”

万丹那华丽惊艳的长尾掠过天穹，它高亢地鸣叫了一声，“你们人类称我为凤凰吗？不错，我喜欢这个称呼！”

乡村的少年落了地，都依然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两腿像是踩在棉花上，做梦似的。

万丹已经回到小鸟形态，它扑闪着翅膀对着发愣的傻小子喊道：“快去找主人立的方碑！”

宋之遇这才懵懵地回过神来，他摸着脑袋环顾四周，只觉得头晕目眩，“这地方咋又跟画里看到的不一样了？”

“笨蛋！都过了多久了！当然不一样！碑肯定藏在某处，快找！”

这里好像是什么旅游景点，沿路都点着明亮的路灯，只是景区应该早已关门，所以并没有什么人。

宋之遇爬了两层台阶，突然就感觉到了一股怪异的气息，空气里好像有条看不见的纽带，在牵引他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他跨过了人造的亭子，又穿过一片种植的竹林，最后在竹林外围的墙角，发现了一块漆黑如墨的方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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