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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生顾景宸,年方二九,无有娶过,今自请入赘镇国公府,为顾氏之女思微之夫。自入赘之后,一入永入,一赘永赘,永为公门穆氏之子。此系尔彼情愿,恐后无凭,立此入赘文书为据。”
看到这封入赘文书的时候,我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是大白天,不是在做梦。
红纸黑字,一撇一捺写的清清楚楚,分明就是那人的字迹。
我知道他为人狷狂不羁,可豁达到这个份上,对我而言不是惊喜,反倒是惊吓了。
“伐柯是如何与他交涉的?”我合上文书,看向卫伐柯。
“我刚言明是代表镇国公府而来,顾榜首二话不说,当场就写了这文书给我,托我转交郡主。”卫伐柯答得不卑不亢。
我单手执起文书,问道,“你可知这文书上写了什么?”
卫伐柯低了低身子,“郡主之物,老身不敢私自窥探。”
我满意地笑了。
“这门亲事,顾景宸应下了。”我轻声谢道,“有劳伐柯亲自走这一遭。”
“顾榜首与郡主郎才女貌,乃天作之合,老身不敢居功。”
“新月。”我偏头看向新月。
新月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递到我手上,我接过,又亲自递到卫伐柯手中。
“郡主赐,不敢辞。”卫伐柯接过荷包,一笑得体,“他日郡主大婚,老身必定上门讨一杯喜酒。”
我心情舒畅,语气也轻快了几分,笑道,“伐柯放心,旁的我不敢应,但是酒水,管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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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伐柯离去之后,我摩挲着这本入赘文书,独坐半晌。
我与徐长青的婚约年少便立,算得上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前世,他敌不过美人一笑,相思入骨。所以,在我及笄之日私自来府上退婚,想迎娶他的小白莲。
我自是不应。
我入门后,他顶着镇国公府和徐府的压力,强硬纳了那朵小白莲,而后对她极尽宠爱。
那朵小白莲倒也争气,虽是小家碧玉出身,却哄得阖府欢心,连生两子后,在府中地位更是牢不可撼。
我自幼习武,性情刚烈,能挡明枪,从不防暗箭,不知道中了那小白莲多少阴谋诡计。
而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柔弱模样,成了我“欺负”她的最好证明,也消磨掉了徐长青对我仅剩的愧意。
我百口莫辩,也不愿服软,最后缠绵病榻,在一个飞雪之日含恨而终。
那一世,及笄之日是我人生的分水岭。
前半生的我活的张扬恣意,仗着爹娘宠爱,横行京都,无所避忌。
后半生的我,仗着镇国公府的威势,与徐长青相互折磨,不死不休。
我与顾景宸交集不多,最后一次,是我感大限将至,拖着残身去佛前忏悔。
我伏在佛像底座上,将一生的泪水流尽时,却隔着重重幢幡,听到了方丈为他解读的签文。
那是一支姻缘签,方丈说他求一人而不得,注定孤苦一生。
顾景宸发现了藏在幢幡后的我时,凝视我良久。
那眼神太过复杂,我似是懂了什么,又似是什么都没懂。
重生归来,我收敛了个性,做的唯一出格的事情,便是屡次三番招惹顾景宸。
而他,以我有婚约在身为由,对我要多无情有多无情。
京城子弟不知凡几,能入得我眼的,一是第一公子徐长青,一是当今状元顾景宸。
我以为误解了前世他的眼神,绘了那副《思无邪》,逼迫自己接受现实。
毕竟,以爹爹的权势,我嫁给徐长青易如反掌。
左右是活过两世的人,这一世,我有足够的信心和耐心弄残徐长青,还有他那朵白莲花。
不曾想,顾景宸,竟要入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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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恩寺,大雄宝殿。
释迦牟尼佛巍峨森严,佛像前檀香袅袅,幢幔依旧。
我早已命人清退香客,所以,今日无人打扰。
我取了三炷香点燃,香举齐眉,缓缓闭上了眼,默念香诀。
前世的我从不信神佛,今生,却能平心静气地在佛前供上几炷香,寄情真法界。
两世一身,这具躯体里,如今住的是索命的魂魄。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不急不缓,如闲庭信步。
能在此时进入主殿的,只有一人——顾景宸。
我祈祷完毕,睁开双眼,一偏头,就看到他正将手中香柱插进香炉。
“名闻利养,五欲六尘,贪嗔痴慢,适可而止。”顾景宸薄唇轻启,字字刻薄。
这是在嘲笑我心太贪,许的愿太多?
十五年修身养性,他总能轻易一句话让我炸毛。
我看着他疏冷矜贵的眉眼,深呼吸,垂眸将手中香柱插进香炉,按捺下揍他的冲动。
“拜神求佛,皆因心有贪念。公子既无欲无求,敢问上香是为何故?”我回怼。
他微微一笑,犹如朗月,清雅出尘。
“不才知足,一生仅许一愿,如今心愿已了,故来还愿。”他仰望着高大佛像,声音低沉。
“还愿还愿,不许愿还什么愿。”我好奇心起,“既然心愿已了,那你许的是什么愿?”
他转头看着我,似笑非笑,却是不答。
我天不怕地不怕,最怂的,就是他这个表情。
我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不说就不说,咱说说你那婚书。”
“不才一穷二白,两袖清风,入赘已是我能给你的最大尊荣。你若觉不够,我可以去求陛下赐旨。”他语气半是讥讽半是苍凉。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觉得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黯淡且空茫,好似天地间只剩他一人踽踽独行。
顾家乃京城世家,他幼年父母双亡,家产早就被叔伯瓜分殆尽,若不是高中榜首,在顾家根本不会有半分地位。
“入赘之事,你想清楚了?”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无需与我确认。”他一身苍冷。
“阿宸,这些年我强行闯进你的生活,从未问过你愿不愿意。”我仰头凝视他,“我不在意世人眼光,也不想要什么所谓的排场,我只想知道,与我成婚,你是否心甘、情愿。”
“我顾景宸不愿做的事情,哪怕打碎我一身骨头,我也不会松口半分。”
我愣愣地瞧着他,没听懂。
“娶你,便是我佛前所求。我知你患得患失,便将婚配权尽皆交于你手,余下半生,任凭差遣。”他与我对视,眉眼乍然漾开轻浅的笑意。
我的心跳蓦然漏了几拍,“你,喜欢我?”
“不喜欢,娶你作甚?”他微微俯身,捏了捏我的脸颊。
“好好说话,动手动脚作甚!”我恼了。
他勾起我的下巴,唇角挑起邪笑,“以往你有婚约在身,我行事需得避忌。如今我都是你名下的人了,就想对你为非作歹。”
我看进他含笑的双眼,绞着双手,有些无所适从。
“小小年纪,莫总板着脸,老气。”他食指划过我鼻尖,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宠溺,“思微,我喜欢你笑得肆无忌惮的样子,在我面前,你行事随心即可,无需拘束。”
我呼吸一窒,定定地看着他。
“你这样子,活脱脱一个小傻子。”
他执起我的手,面朝佛像,忽而正色道,“阿微,这一世,我必竭我所能,许你余生不悔。”
他举止大气从容,眸色澄明坦荡,让我无端心安。
6
门房将顾景宸讨来的帝王恩旨递我手中时,我正站在高高的阁楼上,看着爹爹脚步轻快地指挥下人装扮府邸。
蓝墙青瓦披红挂彩,爹爹端方的脸上亦泛着红光。
圣旨上只有四个字,“如朕亲临。”
我看着满府喜气,心下唏嘘不已。
他一身傲骨,我以为他不顾颜面入赘穆府已是极致,没想到他还能放下身段,去向陛下讨来这道圣旨。
在我大婚之日拿出这道圣旨,便与帝王亲临无异。
“陛下恩宠,理应交给爹爹,供于宗堂。”我将手中明黄的绫帛递给新月。
新月恭恭敬敬地接过,下阁楼去了。
不一会儿,我就听到爹爹爽朗畅快的笑声。
这笑声似有魔力,我遥望着顾景宸的府院,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新月是与我娘亲一同回来的。
“娘亲,你怎么来了?”我上前挽起娘亲的手。
“来看看你。”娘亲眉眼含笑,“我问你,这道旨意可是你的意思?”
我摇头,“不是。”
“这门亲事,他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还亲自为你讨来圣旨,真是有心了。”娘亲字里行间俱是赞赏。
“是有心。”我掩唇而笑。
只是,我说的“有心”,与娘亲说的“有心”并不是一个意思。
“府邸不日就可装点完毕,这请柬之事?”娘亲试探道。
“你与爹爹将宾客名单拟好即可,至于请柬,”我狡黠一笑,“我会在婚期当日一一送上。”
娘亲愕然,“微儿的意思是,这婚期保密?”
是。
娘亲满脸皆是无奈,“那这婚期,景宸可知?他乃朝廷命官,总该做些准备。”
“娘亲放心,婚期我已与他协商完毕。”我轻轻捏了捏娘亲的手背。
“那就好。”娘亲释然,“你向来是个有主见的孩子,左右婚后仍住在府内,我就不操心那么多了。”
我亲昵地环住了娘亲的腰,“多谢娘亲。”
新月与素娥一道去送娘亲时,我遥瞰帝都,唇畔笑意冷漠且疏离。
那里,徐府也正张灯结彩,即将迎娶新妇进门。
“徐长青,我已为你备好贺礼,希望这份大礼,你们能接得住。”
7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大婚当日,娘亲为我梳发,口中念念有词。
我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青丝如墨,肤胜凝脂,正是人生中最好的韶华。
前世,我竟因不甘心,而将这大好光阴尽皆错付,委实可笑。
“回郡主,请柬已送至各府门房。”新月进了屋,在我身后三尺道。
娘亲为我挽发的手一顿。
我看着铜镜中娘亲万般无奈的模样,“噗嗤”笑出声来。
“你还笑!”娘亲半是宠溺半是担忧,“这一次,你们俩可是联手给众世家士族出了一个难题。”
“徐老头是吏部尚书,掌官吏的任免与考核。阿宸是当朝新贵,殿前红人,炙手可热。娘亲觉着,今日,这些世家门阀的家主们会怎么选?”
“他们怎么选,都不是我关心的事。”娘亲专心地为我打点头发,“倒是你,也不怕有人拿此事大做文章,给景宸招来非议。”
我抿唇轻笑,“他都不怕,我怕甚。”
“原以为景宸刚正,能管管你这无法无天的性子。没想到,他不管倒罢了,反而由着你胡作非为。”娘亲扶额叹息。
“他若是对我严加管束,你说爹爹会不会上家法?”我笑得越发欢快。
娘亲摇了摇头,大抵是拿我没辙了。
“女子一生所求,不过一良人。如今女儿得偿所愿,娘亲自可高枕。”我回身握住娘亲的手,“潜龙在渊,腾必九天。娘亲放心,他日,阿宸的成就必在徐长青之上。”
“娘亲不求其他,但求他真心待你,与你共赴白头之约。”娘亲眉目温婉,殷殷切切。
我微微一愣,而后笑开。
“女儿亲自择选的夫君,万里挑一,必不负娘亲厚望。”
8
交拜之礼毕,我端坐婚房,心下惴惴。
屋外,传来几个丫鬟的窃窃私语声。
我无比头疼——我大婚,这一个两个地居然比我还欢喜。
“她们在说些什么?”我掀开盖头一角,看向新月。
新月轻蹙着眉,“似乎是宴宾之事,听不分明。郡主要是嫌吵,我让她们安分点。”
“宴宾?”我若有所思,摆了摆手,“罢了,让她们进来。”
短短几息后,七个丫鬟齐刷刷站了一排。
“说说吧,在聊什么。”我目光在她们面上逡巡。
她们交换眼色,俱是不语。
我目光落在最是胆大的素娥脸上,“你说。”
“没,没聊什么。”素娥吞吞吐吐。
“主子我不聋不哑,给你们个选择,招,还是不招?”我接过新月递上的热茶,轻抿了一口。
红脂白瓷相映,分外显眼。看着杯沿留下的绯色唇脂,我微微蹙眉。
“我……我招。”平素话最多的婵娟迟疑着抬起了手。
“说。”
“我……我们说的,是……是侯府来宾之事。”婵娟开头说的磕磕绊绊,“郡主与徐公子同日成亲,侯府又在今日才发出请柬,所以,各位大人只能二选其一。”
婵娟偷偷瞅了我一眼,这才继续道,“正午时分,侯爷见几位与徐尚书交好的大人还不曾莅临,这才不慌不忙地供出圣旨。”
闻言,我会心一笑。
没想到,我那耿直不阿的爹爹,竟还留了这么一手。
“后来呢?”我放下手中茶盏。
“吉时将至,那几位大人才匆匆忙忙赶到侯府,听说个个大汗淋漓,形象全失。”说到这里,婵娟都忍不住笑了。
我在脑海描绘着那几位与徐家交好的大人的狼狈模样,唇角笑意加深。
“还有还有,”玉钩两眼亮晶晶,“徐公子迎娶的不是礼部尚书王尚书嫡长女吗,听说侯爷供出圣旨后,王尚书都不得不弃了自家女儿,携夫人亲至侯府。”
“不仅如此,徐尚书今日也在宾客之列。”一直默不作声的玉桂出声道。
听到这里我再也端不住架子,伏在床上笑得开怀。
“这是在聊些什么,竟惹得夫人如此欢乐?”
一道清冷男声突兀传来。
9
满室寂静。
我从被褥间抬起头来,顾景宸正负手站在内室门口。
他气质本偏冷,这一身大红喜服反倒将他如画容颜镀上一层风流艳色。
和以往截然不同的观感。
我不禁看得痴了。
“见过姑爷。”
“见过姑爷……”
见礼声此起彼伏,才勉强将我的意识拉了回来。
我这时才发现,眼前毫无遮挡——红盖头竟不知滑落何处。
我慌忙在床褥间翻找,却一时怎么找都找不到。
“原来夫人如此急不可耐,连盖头都提前替为夫揭了。”他语带戏谑。
我无助掩面。
这新婚第一印象,真是差的没边了。
“这是害羞了?难得。”顾景宸走到榻边,拿开我的手。
他的眉眼间含着细碎的笑意,这笑容映着烛火,灼然不可逼视。
不知何时,室内只剩下我和他。
“你进门之前都不先敲门的吗?”我无比窘迫。
“敲了,无人应声,我只好自己进来了。”他手一摊,佯装委屈。
看到他这反应,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厮,分明就是故意的。
“怎样,今日这一局,夫人可还满意?”他在我身侧坐下,眼角眉梢俱被笑意浸染。
他不问还好,一问,就有莫名的酸意在我心头泛滥成灾,一发不可收拾。
我将婚期定于今日,不过是想给徐长青夫妇一个下马威,今后再钝刀慢切,报前世被辱之仇。
以他才智,必然知晓。
但他什么都不问,从我被徐长青退婚开始,就百般配合于我,甚至不惜伏于尘埃。
他本就根基浅薄,又以新贵之身入赘侯府,几个中途转场的官员就被人如此说道,处于舆论中心的他,还不知会被人践踏到何等境地。
丫鬟们都捡我爱听的说,绝口不提他受的非议,但是不提,并不能掩盖事实的存在。
我何德何能,竟能得他如此相待……
“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他扳过我的肩。
我仰头看着他,“我们今日借天子之威与徐尚书公然作对,你就不怕被人诟病?”
“怕?”他挑眉,笑得邪肆,“平生不知‘怕’为何物!”
“你就算不怕徐尚书,但这一生,都会有人以你赘婿之身为刀剑而百般中伤于你,你也不惧?”
“夫人这是在担心我?”他狷狂气息一敛,含笑看着我。
“你别打岔。”我看进他的眼睛,直言不讳,“阿宸,若以你的隐忍换我的畅快,那这痛快我宁愿不要。”
“夫人这是高看我了,那些人我只当不存在,谈何隐忍。”他轻抚我脸颊,声音清粼,“能伤我的向来不是人言,若想伤我,首先得住进我的心里。”
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一点一点磨平了我的不安。
卸去一身淡漠孤寒的保护色,他的气息温和而醇厚,比春风还要醉人。
我定定的看着他,不发一言。
“同样,若想慰我伤痛,也需住进我的心里。”他执起我的手,覆在他胸口处,似在蛊惑人心,“阿微,你愿不愿住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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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我皮笑肉不笑,“我不是早就住进去了吗?”
他面色明显一僵。
“以前知你霸道,现在才知你这么不好骗。”他眉目低垂,摇头轻叹,“你都将我掳来做压寨相公了,不过想听你亲口说一句在乎,怎么就这么难呢。”
我再也绷不住,一头扎进他怀里,大笑出声。
“哎,博美人一笑,可比考取功名难多了。”他在我头顶叹息。
“这是后悔了?”我探出头瞧他。
“曾悔过,但这一世,无悔无憾。”他低头与我对视。
我有些愣神。
他这句话拆开了讲,每一句我都懂,但组在一起,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阿微,徐长青弃你,那是他有眼无珠,但是心怀怨怼,只会令你痛苦不堪。”他眸光清澈,语气恳切,“都说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我希望你能将过往恩怨尽皆放下,从此心怀山海,一生开怀。”
放下?
我苦笑,将一世的怨恨放下,放弃复仇,哪有那么容易。
“你,恨顾家吗?”我问。
他一愣,而后勾唇一笑,“恨过。”
“恨过?”我迟疑道,“意思是,你现在已经彻底放下了?”
“若说彻底,那倒没有。毕竟,覆灭顾家曾是我活着的唯一动力。”他摇头。
我疑惑,“那你是如何放下的?”
“慈恩寺。”他笑意迷离。
我仍是不解。
“顾家的事,以后再和你慢慢说。”他揉了揉我的头,“思微,我只想让你知道,善恶、美丑、爱恨,就像是我们的手心与手背,看到这一面,就不能同时兼顾那一面了。”
我沉默。
复仇 和放下,是摆在我面前的两个选择。
确实,如他所说,心怀怨怼,只会让我面目可憎,一生都不能真正快乐。
唯有放下,我才能看到人世更多的美好。
比如,他。
我定定地看进他的双眼。
他的眼睛映着烛火,似是盛满了漫天星光。这星光一点一点照进我的心里,驱散了我心中所有黑暗阴霾。
“好。”我郑重点头。
徐长青最重声名,今日之后,“第一公子”的婚事必将成为京城“第一佳话”,在百姓间口耳相传。
也勉强算是,报了前世被辱之仇。
“盖头省了,这合卺酒?”他端起案上酒杯递了一盏给我,似笑非笑。
我接过,低头看了一眼手中酒杯。
酒液清澈,杯中人影眉眼间一派安然。
“顾公子,喝了这杯酒,这人间三千芳菲姹紫嫣红,可就从此与你无关。”我斜睨他一眼,勾唇挑衅。
他一口饮尽杯中酒,眉眼舒隽,笑如朗月,“为夫身娇体弱,夫人轻点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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