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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东河

伴着胡思乱想，听着窗外沙沙树叶声，紧张了一晚上，疲惫了一上午的甘澧还是抚着右臂睡着了。

窗外，高老太看着渐渐睡熟的甘澧，两行浊泪掉在地上。

一如看着当年那些小子。

大月初上，床上的甘澧身子微微动了一下，眼睛慢慢睁开。

月光，树影，磨刀声。

轻轻站在窗前，甘澧看着院子里那个拿着一小块磨刀石仔细打磨长刀的身影。

甘澧不是曹操，自然不会认为高老太这是要磨刀杀自己。

轻轻走到高老太身后，按住高老太还在磨刀的手，接过磨刀石道：“奶奶，我来吧。”

高老太这次倒是没有呵斥甘澧，明亮无比的月光下，老太太眼睛里的泪痕清晰可见。

仿佛是自语，又仿佛是说给甘澧。

“这把刀啊，从老头子开始就用着了。幽绝王殿下有令，家家户户参军者只能一人。老头子战死了，这刀就传给了儿子。儿子战死了，又传给了孙子。孙子也战死了，这把刀我就再也没有用拿出来看过了。”

月光悠然，月光下却是血淋淋的故事。

“现在他们把你送到我这了，他们的意思我明白。这刀从今以后就是你的了。”

抚摸着刀鞘，高老太仿佛抚摸着儿子孙子的手，又仿佛听到了老头子的叹息一般。

“奶奶别怕，现在你有我！”甘澧拉过高老太的手轻抚道。

高老太一时语塞，眼里眼看又要掉下泪来。转头一抹，在甘澧手上一拍笑骂道：“好好磨你的刀！”

甘澧嘻嘻一笑，从高老太手中接过一头拄在地上的长刀，顿时左臂一沉。这刀居然如此沉重！

更悲哀的是，自己力量可能还没高老太大……

明月当头，甘澧仔细的磨着长刀。

高老太则是沉浸在回忆中。

“奶奶别怕！你还有我！”最小的孙子拍着胸脯安慰着奶奶，哪怕自己泪流不止。

“高……”跪在门外哽咽着说不出话的讼队队长双手捧着带血的长刀，原本铿锵的声音也变得低沉。

“令孙高庭，已为人族取义！为幽绝王尽忠！”

儿媳妇一把扶住要跌倒的高老太，高老太原本被孙子撑起来的背瞬间弯了下去。

面无表情的接过讼队队长手中长刀，一句话没说就转身进了里屋。

从那以后，街坊四邻再也没见过高老太的脸上露出过笑容。

～

天色将明

已经吃过一碗早餐的甘澧揣着细刀，走在街上。

早餐是高老太精心做的，一碗肉和几片撒了点盐的煮菜叶子……

一大早胃里就塞满的甘澧总感觉身上有股子力气没处使。要还是昨天那割肉的工作，自己估计能一连干到晚上。

蒙队军营，苗太山眼神跳过一脸雀跃的老舌头，淡淡的对满脸不耐烦的东河道：“甘澧这两个月交给你，两个月以后我要他能骑上风雷驹。”

东河一愣，随后大喜。怎么着都没想到这好差事居然能落到自己头上。

一对一训练啊，这可是蒙队三十二个正式队员每个都朝思暮想的差事。你没看到老舌头那一副为他人做了嫁衣的便秘表情……

“东河领命！老大千秋万载……”东河顿时军礼挺得笔直。

苗太山坐在首位上不耐烦地挥手：“滚！”

“得令！跟我走！”东河剑眉一挑，示意甘澧跟上。

甘澧也不作声，只是跟着东河出了蒙队作战议厅。

二十刚出头的东河比甘澧还要小几岁。

初次当上老大的东河一路昂首挺胸。那派头，怕是苗太山都走不出他这六亲不认的步伐。

“二狍子！这是我‘唯一’的弟子！看看多精神！”

“狗蛋子！呦，带这么多徒弟呢？累不累？看看我这‘一个’徒弟～哎？这流星锤不是训练用的吗？你扔我脚底下干什么？”

众人咬牙切齿眼睁睁看着这货在嘚瑟，却是一点招都没有。

走出蒙队大营，东河乐呵呵道：“看着没？你看我多欠揍？但他们就是不敢上来打我。为什么？因为我比他们强！我嘚瑟，他们可以心里骂我，可以私底下咒我，但在我面前，就得忍着！”

甘澧目瞪口呆的看着依旧一脸嘚瑟的东河，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这货如此飞扬跋扈，别人打不过你是得忍着。但不代表人家徒弟也打不过你徒弟啊。

看来自己以后走夜路一定的多个心眼了。

东河自顾自道：“昨天有个小鬼被我揍了，你猜怎么着？那货去找队长告黑状，被队长又狠狠揍了一顿！哈哈哈，弱，就不要怪别人踩在你头上！”

浓眉大眼的东河忽然冷下脸，对着甘澧道：“队长把你交给我两个月，两个月以后我把你交给队长的时候你就不是这幅样子了。”

甘澧现在这‘又瘦又小还白’的挫样，在罚罪城是最让人看不起的。

“不说话？你总会向我求饶的！”

看到甘澧脸上并没有一丝变化，东河冷声道。

东河也不走快，就这样默默带着甘澧来到城墙西南角。

两只半人高水桶扔到甘澧面前。

“今天上午把这片菜地全部浇出来！不然，嘿嘿。”东河冷笑着，看着低头打量巨桶的甘澧道。

甘澧看着地上的巨桶，然后看向周围昨天已经看到过的田地。默默提起两只水桶向着水井而去。

两只木桶虽然看起来巨大，但分量却并不是太重。

不过甘澧打满水往上摇辘轳时，差点没把腰抻了。

这大桶装满水最起码一百五十斤起步，甘澧能把它提出井口也算昨天一天肉没白吃……

两只桶装水三百多斤甘澧现在是想都不敢想，两手提着一只水桶晃晃悠悠向着最近的田地走去。

东河抱着膀子冷笑，已经有陆陆续续出来干活的居民也被他赶回去了。

“街坊邻居们，今天的活儿我东河全包了，大家都回去吧！”

东河大喇喇的呼喊。

居民们看这小子年纪不大，本来还没把他的话当回事。不过同在一城，总有人认识这张脸。

一传十，十传众。居民们在议论纷纷中散去了。毕竟大清早的，谁也犯不着和一个混不吝的兵痞子闹起来不是。况且还是一个出了名的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的兵痞子……

快到晌午时分，甘澧连一般田地都没浇够。

东河领着已经快动不了的甘澧，从居民们众志成城的“小兔崽子”骂声中狼狈逃走。

“吃！”

两大盆烤肉放在甘澧面前。

背着长刀的东河颐指气使道。

“遵命。”甘澧有气无力道。

仗着蒙队探察队员腰牌出了城的东河靠在一颗大树下，手里举着一块烤肉大口撕咬着。

是不是瞥一眼慢里斯条啃肉的甘澧，气不打一处来。

“吃快点！我奶奶都比你吃的快！”

已经精疲力尽的甘澧无奈，只能学着他的样子大块撕咬。

还别说，这狏即肉里能量就是杠杠的。

吃了半盆甘澧已经觉得肚子饱了，但在东河凌厉的眼神中，只能继续撕咬。

“嘘！噤声！”

原本懒洋洋靠在树上的东河忽然一跃半蹲，长刀连鞘扛在右肩上。一双虎目紧紧盯着甘澧身后的大树。

甘澧手上动作停止，连嘴里的一口肉都不敢再咀嚼。

“哞～”一声宛如牛叫在甘澧身后响起。

甘澧瞬间汗毛都竖起来了。

东河左手轻轻往下一压，甘澧顿时心领神会。低头朝着东河方向一滚，东河已经宛如一头猎豹般扑出。

“铿！”长刀出鞘的声音巨大，甘澧匆忙间回头，甚至瞥到东河的刀从鞘中拔出时带出的一溜火星！

一声物体被斩成两节的声音传来，趴在地上的甘澧只见东河双手握刀纹丝不动，而他脚下一条，准确来说已经成为“两条”的巨蛇兀自翻滚不休。

东河眼眸如电闪，双手翻转，刀尖朝下精准的把“哞哞”乱叫腾转欲咬的巨大蛇头钉在地上！

“嘿嘿！这下咱们能回城了！”东河拍拍手笑道。

方才那紧绷摄人的气机消散。

“死了吗？”甘澧紧张的盯着还在翻滚的蛇尾，急声道。

声音中不自觉的带了一丝颤音。

“瞧你那怂样，一条小蛇而已。”东河鄙视不已。

甘澧看着粗细和自己上午浇水水桶一般粗的“小蛇”，忽然感觉自己的人生观碎了。

这特么是小蛇？一张嘴能吞两个并排的我！

“东河威武！”甘澧没有犹豫的拍上了马屁。

东河明显就是等这一句，没看还在那拄着刀凹造型呢。

“别整那些没用的！快吃！吃完咱俩抬这大蛇挨家挨户给那些老家伙们道歉！”要不是他那咧地反射阳光的门牙，甘澧差点真以为他不贪图这一句马屁。

“东河你这么威猛，一个人拖着也能把这大蛇弄回去了吧？”甘澧在强人面前低头还是很快的。

“扯淡，我要是拖回去这蛇皮还能要吗？”东河不置可否道。

“快吃，这两盆肉是必须吃完的！这是你上午浇不完水的惩罚。”

甘澧顿时又愁眉苦脸的撕咬了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挺着大肚子的甘澧嘴角溢着水渍，肩上扛着大蛇。跟着东河往城里走去。

探察队员打到了猎物，城门吊桥放下来。

两人在守城军士羡慕的眼神中进了城。

巨城西南角

东河已经指挥甘澧拿小细刀把大蛇蛇皮扒了下来，那已经分成许多段的蛇肉和两大桶蛇血被两人提着，挨家挨户敲开附近居民家赔礼道歉。

居民们虽然不忿，但对于这帮军士大多还是抱有善意的。顶多笑骂几句都被东河嬉皮笑脸的回过去了。

完事时，已经下午了。

东河脸上笑容一敛道：“对你的训练正式开始！”

甘澧一愣，感情这大半天的都是闹玩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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