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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他们的孩子没有了

与此同时，M国。

宋昭昭刚到M国就住进了闻弦的公寓。

她摊在大床上，摸着自己的肚子，感觉到一阵奇妙。

她居然怀孕三个月了。她这几年胖了一些，所以还看不太出有没有显怀。

这是她和周绎的孩子，是他们血脉相连的羁绊。

最开始查出来的时候，宋昭昭是不打算要这个孩子的。她和周绎已经离婚了，这个孩子的出现是个错误。

可护士给她听了孩子的胎心，一下又一下，有力地跳动着。

护士是华人，中文讲的很好，温温柔柔地。

她握住宋昭昭的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你的孩子在你肚子里呢，健健康康的，再过一段时间，他就会踢你了。”

是啊，一个无辜的孩子，不应该承受大人的过错。

宋昭昭感受着孩子的心跳，扑通扑通的，是生命的力量。

这可是她的孩子啊，她和她深爱了那么多年的周绎的孩子。

她怎么舍得不要。

最终宋昭昭还是决定把他留下。

怀着对新生命的期待，她感觉内心的空缺一点点填补。

她开始一边学习，一边满怀期待地等着新生命的降生。

她不可抑制地开始期待之后的生活，她可以在这边把她的孩子养大，等他大一些再带他回国。

只要不让别人知道他的父亲是谁，那就永远不会打扰到周绎。

她现在已经孑然一身，这个孩子就是她最大的牵绊。

他会慢慢长大，牙牙学语的时候奶声奶气地叫他妈妈，他会对她甜甜地笑，全心全意地依赖她。

仿佛在这个辽阔的世界，只有他们二人相依为命。

屋外是一片沉沉的黑夜，寒风无情的呼啸着，而房间里却温暖明亮。

灯光把世界割裂成两半，一半凶恶如野兽亮出的獠牙，一半温润如爱人低头望向她的目光。

她摸着肚子，仿佛在这遥远的，孤苦的，异国的土地上，只有这样能带给她陪伴与安慰。

可惜宋昭昭还是没留住她的孩子，明明她的肚子已经开始微微隆起。

但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生命原来那么脆弱。

甚至只是在她在这个地方已经待了有一段时间后的，一个普通的一天，一阵剧痛在深夜中把她唤醒，她把手往身下一探，全都是温热的血。

血沾染在她手上，刺眼地朝她昭告着她的孩子已经失去了的事实。

好痛，头脑也一片混沌。

宋昭昭的手机是新的，还没来得及保存朋友的联系方式。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只隐约想起周绎的号码，在慌乱中只能习惯性地给他打出了电话。

可是电话刚打出去就被周绎挂掉了。

“嘟……嘟……嘟…….”

房间里很安静，只能听见手机里传来的忙音。

眼前的手机屏慢慢熄灭，倒映出宋昭昭惨白的脸。

为什么连这种时候都不愿意理我呢？我对你来说就那么可有可无吗？

她的心忽地揪痛起来。

力气飞快地从她身上流失，让她连再次拿起手机呼救都做不到，只能在忙音中无助地昏死过去。

血从她身下滴滴答答地流到地上，汇成了暗红的一团，像燃起了的焰火。

宋昭昭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只有周绎。

其实宋昭昭有个秘密，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认识周绎了。

她小时候曾经被人绑架过，歹徒把她一个人扔在已经堆叠了厚厚灰尘的废弃仓库里，就消失不见。

仓库里黑的过分，有一种瘆人的冰冷，顺着她裸露的肌肤深入骨髓。只有屋顶上开了个小口，有细碎的光可以透进来，让她判断是白天还是黑夜。

她一向怕黑，在角落缩成一团，心惊胆战，又不敢出声，怕引来不知道在哪里的恶人。

过了不知道多久，被扔进来了一个男孩。

歹徒仿佛确保了两个孩子在荒郊野岭翻不出多大的浪，甚至没有留下看管的人。在空旷黑暗的空间里，只有宋昭昭和那个男孩。

“你是谁？你也是被绑架的吗？”那个男孩看起来并不惊慌，仿佛有一种远透出他年龄的成熟。“你是闻家的孩子？或者是宋家的孩子？”

宋昭昭又冷又饿，过度的惊吓与恐惧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那个男孩见状，摸着黑坐到她旁边，脱下他的外套盖在她身上，拥住她。相互依偎的温暖安抚了宋昭昭，借着微弱的光，她看清了男孩的脸。

他有一双漆黑的，如湖水般幽深的眼睛，嵌在他利落分明的五官上，是一张带着英气的，极好看的少年的脸庞。

他却没看宋昭昭，只是出声对她安慰道：“没事的，很快就结束了，不要害怕。”

他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一丝不屑“不过是他们临死前的挣扎罢了。”

宋昭昭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她累极了，靠着男孩，很快就沉沉地睡倒过去。

确实如他所说，很快就结束了。

等宋昭昭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病床上，很久不见的母亲也久违地在一旁陪着她。

母亲看起来很疲惫，带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悲伤。

宋昭昭很识趣地什么也没问。

比起受到的惊吓，让宋昭昭更难受的是自那天起没再见过他了。

直到大学的那一次重逢，两张脸在宋昭昭的记忆中重合起来，让宋昭昭怦然心动。

宋昭昭再一次遇到周绎是在她大一的时候，算是俗套的一见钟情。

宋昭昭确信自己是在九月一号喜欢上周绎的。

那天是宋昭昭在大学开学的第一天，她因为不善言辞，只能一个人搬着叠得高高的书从教室走到宿舍。

路过图书馆时，有个人拦住了宋昭昭，对她说：“同学，你的校卡掉了。”

那个人的声音很好听，让宋昭昭有一种想看向他的冲动。

然后她抬起头，对上了那张至今让她心动的脸。

他看起来还是很冷淡，看到宋昭昭不方便接过饭卡，就顺手套到宋昭昭的脖子上，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走了。

宋昭昭努力了很久考上了的心仪大学，初秋温暖和煦的阳光，还有意气风发的的少年。

这让她在很多年来都觉得这是他们命定的缘分。

但她忘记了，对于周绎来说，那只是普通的一天。

他顺手帮了一个不认识的学妹，甚至可能和小时候一样，连她的脸都没看清楚。

就算他们之间有缘分，那也只是她一个人的缘分。

她这些年来一直在追逐着周绎，为他转了专业，为他参加了各式各样的社团与活动，为他第一次鼓起勇气去主动认识一个人。

各种各样的周绎在宋昭昭脑海中出现。她脑海里的每一个周绎都那么鲜活。

在图书馆低头苦读的周绎，在黑暗中抱住她的周绎，对她温柔爱护的周绎，对她严厉的周绎，对她温柔笑着的周绎，还有最后对她冷冰冰的周绎。

最后的那个周绎看着她，毫不留情地对她说。

“你不要再妄想别的了。”

宋昭昭猛然惊醒，发现她已经躺在了病房。她的同班同学发现她没来上课就报了警，没想到恰好救了她一命。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都是眼泪，咸咸的。

听说在很难令人接受的事情发生后，出于身体的保护机制，并不会让人感受到它的发生。

直到在未来的某一瞬间，大脑的那根弦再也支撑不住，悲伤就会像洪水一样流泻出来。

她想起有一次她不小心着凉，一个人在家，晚上的时候突然烧的厉害，也是那样手足无措地给周绎打了电话。

那时候的周绎还在出差，却因为她那么着急地从酒局中赶了回来。

还未彻底消散的酒味有些呛人，她整个人热的惊人，只感觉到周绎用冰凉的手摸着她的额头，非常温柔地，充满安抚意味地对她说。

“昭昭，我回来了，你不要怕。”

宋昭昭第一次那么真切地感受到周绎真的离她而去了，那个在她生病时会抱着她叫她不要害怕的周绎，那个在她摔倒时会扶起她，帮她抹掉眼泪的周绎。

那个明明不爱她，却又对她那么好的周绎，在她最绝望无助的时候，挂断了她的电话。

他不会再温柔的抚摸她的头发，他不会再帮她一个个解决掉她的苦恼，他也不会再在她最痛苦而又无助的时候温柔地对她说：“昭昭，我回来了，你不要怕。”

刺骨的寒风已经刮起来了，可是病房里没有人帮宋昭昭关窗。

她打着冷战，把自己蜷缩起来，咬着自己的手腕，压抑地哭出了声。

疼痛从她的心口蔓延到四肢，绝望一点点升腾起来。

她突然想起她的母亲也是在冬天去世的。

就是在一个又一个的寒冷冬天，宋昭昭先后失去了她的母亲，她的爱人和她的孩子。

好痛，真的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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