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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风雨欲来

院门前的女使通禀后，祯儿入了内室。兄长与姊姊已经来了，皆坐在坐榻上，伴在母亲左右。

三娘子向母亲行了礼，又问了安，就到二姊身边坐了。夫人眉目清秀，温柔问：“今日外出可还安好？”小娘子回：“甚好。”又笑言：“游人多得很，可热闹了，今日玩不够，我们还没去杏园呢！改日我们在阿耶休沐时，一家人一起去玩！”

主母怜爱地看着她，兄长闻言，“噗嗤”一声：“你是没玩够，我前脚回了府，他怕是后脚就找你，你这会儿回来，都快到宵禁了。”方祯气得跳起来，跑到大兄，朝他轻抡了几拳，两人玩笑起来。阿母蹙眉，厉声对大儿言：“吾儿，慎言，被有心人听得，你妹妹名声污了！”二人停了手，愧得不语。夫人又与祯娘道：“你也是，我让你不要逾矩，汝不听，与萧二郎总是过于亲近。你们阿耶让我叮嘱你们，往后一段时日，尽量不要外出交际。他近来甚是忙碌，局势不利，恐是多事之秋。”

祯儿一惊，与兄长和姊姊对望一眼，忙问：“却是何事，惹得大人这般忧愁？”夫人沉吟深思，言：“阿娘不过一妇道人家，郎君未曾多言，只道让我们这些时日小心，与旁人保持些距离。”几个兄弟姊妹无言，心里惴惴不安。

娘娘见子女们面色阴郁，便宽慰不过是朝堂之事，府中不可添乱即可，守得后宅安宁。娘子有意岔开话题，遂露笑颜，对祯娘道：“你回来得晚，很快就宵禁了，庖房炊火已断了。你兄长今日猎来不少，只得次日做食，儿且先食胡饼充饥。”方祯吞了吞口水：“唔，我来时听说，阿兄猎了鹿肉，嗯……其肉最是鲜嫩，又钓来不少鱼，明朝我还想切脍，嘻嘻，其余孩儿就不贪了。”

这幅馋样，引得满屋哄笑，众人吃着胡饼，又聊起旁的琐事来，其间，娘子又考问、提醒了儿女们所学。

晚间，祯儿洗完漱，走近香炉，亲自揭开盖子，添置了香。净手，坐于书案前，温习课业。坠儿守在案边，不时为其研墨，瑞儿守着烛灯，剪剪灯花，雪儿也搁会儿就拨弄炉内香灰。主仆无言，只余笔落纸上“沙沙”如蚕食声。袅袅香烟氤氲在室内，窗外虫鸣阵阵，小娘子在静谧的环境里，身心入了学业。

约两时辰，月上中天。三娘置笔，转动皓腕，又是與洗。几人言论了会儿，方祯言要就寝。侍者灭了些烛火，只余两盏床灯，发出微弱光亮。娘子挥手，女婢们行礼告退。

祯儿素手掀开床帏，卧于床榻。本是劳累，眼睛酸涩，头脑昏胀，但想起阿娘的话语，阿耶未说全的担忧，自己与萧郎的情意及将来，便心绪不宁，想来想去，许久才不觉入睡。

次日，祯娘起身往父母亲那儿问了安，阿耶赶着上朝，早膳来不及吃，只能朝后于堂厨吃食。三娘子今日无课，与母亲和兄姊食完早膳，阿兄寻师学习，阿娘又忙于教导阿姊理家之事，遂退出，思虑了下，往园中转悠。

园中花红柳绿，垂柳轻扫湖水，起层层涟漪，怪石叠于湖边，鸟声婉转。祯儿见风景佳，沿着湖边小路弯弯绕绕走着，待气虚时，命侍从取了榻来，在绿茵上放好，侧身卧着，薄衾搭在肚腹，纤手撑颔，盈盈浅笑陶醉于春光，不去想那些糟心事，如此，竟待到午时。

小厮跑来，寻到三娘子去主母院中用膳，祯儿方恋恋不舍地离了园子。

祯娘来时，众人皆已到齐，方尚书也已回。祯儿行礼后，凑到耶耶身前，开心极了：“阿耶今日难得不沐休，却这么早回来。”方远宽额英眉，蓄有翘脚胡，威严的面相见了小女，变得柔软慈爱。阿郎抚了抚凑在身前的孩儿的发，笑答：“先前忙碌，今朝没有什么要紧事，大人回来好好享受天伦之乐，哈哈，娇儿绕膝，何其美哉！”言罢，与夫人对视，两人默契一笑。午膳合餐，祯娘回到席上，众孩儿也捂嘴笑了。三娘子看着案上有自己喜爱的鹿肉与生鱼片，笑嘻嘻地大快朵颐。

众人食完，撤下食案，阖家欢乐，唠叨起家常。过许久，众人正准备欢喜去庭院炙全羊，却有小郎来禀，躬身到方远耳边悄声言语。尚书默然，无奈对妻儿道：“我还得往政事堂去，不能陪你们了。”夫人强颜欢笑：“无碍，郎君且去，莫误了大事。”方远去后，诸人仍大摆席炙羊，看似热闹，却因少了一人，索然无味。三娘子止不住失落，大人繁忙，难得一聚，便是歇息在家，亦是被天子喊去或是与官吏往来应酬。

晚间祯娘回院中，走在小路上，也不知为何，莫名觉得惊悸与恐慌，负手停立，抬首望月，于凉风中站了些许时候。婢女担忧其着凉，催三娘子回去，祯儿才带着满腹的担忧与空虚往回走。彼时，她尚不知，这日已是她难得的闺阁悠然时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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