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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微亮,车马到达王宫。她从前只在城墙外见过这座宫殿,真切进入其中,只觉神移目眩。步行来到玉芙宫,殿内装饰精简,一应陈设比起侯府来要平淡很多,但能独自享有一处宫殿,已是对她这个侯府之女最大的荣宠。
苍梧早已等候在殿内。两位女侍随侍左右,她们衣着青绿,是王宫的女掌事。
“萧主事,我是内廷总管苍梧。这两位是礼教司仪,春枝姑姑和曦月姑姑,她二人管理各宫七品以下的妃嫔和宫女,也是王宫里的老人,她们会带你熟悉宫中事宜。”苍梧看上去才二十出头,声音温和,用不重的语调说着话,却让人无法忽视其中每一个字。
昌荣颔首回礼,今后她要分担的便是苍梧的工作,她与苍梧算是平级,其他宫人都居于他二人之下。
“我几时能去见王?”正如他们来见她一般,她今日最重要的便是去见王。
“巳时听政后,王自会召见。”苍梧道。
时辰尚早,苍梧安排完迎接事宜,便离开了。昌荣等待召见,未敢走远,便在殿中布置。
过了午时,内侍来传消息,王乏,免召。
这本是不合规矩的,但昌荣不敢多问。下午两位掌事带领她熟悉各个宫门。因着年纪小,又不想失了威严,她没有拿出平日记事的册子,只能靠自己强记路线,希望能尽快熟悉王宫各处。
入夜,天空飘起靡靡细雨,消弭了些许秋燥。昌荣吃过晚膳,便在房中记事。
天色全暗,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何人?”昌荣惊惧,房门口本应有两个守卫宫人,可这会儿像是出了什么事。
惠儿推开门,急声道:“萧主事,王驾到。”
话音刚落,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年便跑了进来,昌荣吃了一惊,赶忙行礼。
“寡人白日忙没能见到堂姊,刚刚苍梧提醒才想起来,想着今日一定要见见,便直接过来了。”王扶起昌荣,笑道,“堂姊果然如传闻中一样好看。”
昌荣一贯被人夸赞容貌,可这回是天子,心中顿感不安。
“王谬赞了…”
“堂姊当得起。”王扶起她,她这才有机会抬眼正视面前这个少年帝王。
王生得俊秀,十四岁的年纪,刚断了稚儿的天真,一双明眸澄澈,带着几分疏狂,闯进她的眼里。
多么干净的少年啊。
昌荣竟呆愣住了,王笑道:“堂姊,我甩了车驾,淋着雨跑来的,快拿绢布给我擦擦罢。”
昌荣这才看到他头上细碎的雨滴,几缕碎发披散下来。雨势不大,但帝王若生病可非同小可,于是赶忙吩咐人准备梳洗。
“陛下要见我,宣召即可。这样跑过来,实在令我惶恐。”
王以为她在怪他白日不召,解释道:“今日我在朝堂上犯了瞌睡,被长姊骂了一顿,下午气恼,便不想见人。晚膳后苍梧说你已到宫中,想着你年纪小,若我不召,怕是要被宫里那些人轻视了去。”
昌荣受宠若惊,没想到他是因为这番思量。
“陛下惦念,昌荣感激不尽。”
“你是叔叔的女儿,便是我的亲人,我必定不能让你受委屈。”王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笑道,“堂姊的手真巧,挽发都不疼。”
昌荣低声道:“夜深露重,王该回了。”
王像是没有听见,对妆台上的册子起了好奇心,昌荣藏匿不及,只能任由他看去。
“这是堂姊记事的册子?”
“是。”昌荣沉稳答道,册子上无非是些人事、路线以及礼仪小事,倒也不是什么秘密。
“我看堂姊是喜欢读书的,明日让人送一张书案来,”王徐徐道,“在这妆台上写字,胭脂就没地方放了。”
昌荣再福一礼:“陛下赏赐,昌荣感恩。”
“明日你去拜会长姊,也许我们还能遇见,那便明日再见罢。”王放下手里的册子,转而望向苍梧,“对了,宫里的人事一向由你在管,他们的籍契都放在哪儿了?”
苍梧颔首:“回陛下,宫人籍契都在内司。”
“堂姊若要查宫人身份,不必亲自去问,去看看他们的籍契便都知道了。”
王对这个新入宫的堂姊很有好感,想到昌荣与他一样,年少位极,必定是难以服众,若是没人帮她,她怕是要变成宫里的一个贵重花瓶。
他管不动前朝,这宫里还是能护上一护的。
“谢陛下。”昌荣不胜感激,这比她问人记事要方便太多了。
第二日,昌荣带着萧夫人准备的白孔雀刺绣屏风去了福安宫,此时宫中只有长公主在,苍梧附身在侧,正报说今日朝堂上的事情。
长公主见她进来,才让苍梧禁声,笑道:“堂妹来了,可让我好等。”
昌荣福了一礼,连忙告罪来晚了,接着差人将白孔雀刺绣屏风抬上来,展示于前。
萧夫人说,长公主见惯了世上的好东西,非极品不能使其动容,这白孔雀刺绣屏风便是在侯府,也是顶级的宝贝。
“母亲让我把这屏风带给堂姊。”昌荣自知这礼不是她能送得起的,于是直言不讳,不敢居功。
长公主走上前,轻抚孔雀白羽,眼中满是欢喜:“这白丝光华如皦玉,能白到这种境地,甚是难得呢。”
昌荣浅笑:“长公主喜欢,我便是不负母亲嘱托了。”
“怎么还叫长公主呢,叫我阿姊才对。”长公主笑着拉她坐到正榻上,又道,“你这礼太贵重了,我总得回点什么才好。”
“阿姊这可折煞我了。”
长公主想了想,叫来两个宫人:“点翠,重岚,我让你们去伺候堂妹,你们可愿?”
虽是商量的话语,音调中却是不容分说的威仪,两个宫人自然称是,不敢有半分不悦。
“她们跟了我很多年,肯定比内司派的人要妥帖一些,今后为你所用,也方便你管理王宫事宜。”
昌荣颔首,接受了长公主的恩赏。
二人相谈家常,过了一刻钟,侍女进来说画师已至。长公主不掩喜悦,解释自己在学画,每日早巳时开始,要学两个时辰。
昌荣见此心会神领。
出了福安宫,苍梧不久后也跟了上来,道:“萧主事,下月便是长公主生辰,按长公主的意思,这次生辰便交由您来办。”
昌荣诧异,刚刚在殿中长公主并未提及此事:“阿姊的生辰在几日?”
“九月二十七,还有一月有余。”
昌荣心中一番思量:“时间倒是还充裕。”
苍梧笑道:“长公主还说,这是给您立威的好机会,但您毕竟初来王宫,很多人事都还不熟悉,所以,便指派了我做您的辅事,今后若有用得到苍梧的地方,尽可随时派人来传。”
“阿姊这是想将你的功劳,安在我的身上罢。”昌荣心如明镜,长公主今日对她处处维护,她是诚心感谢,但若夺了别人的功劳,她的心里不安。
苍梧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却有这份通透心思,有一瞬呆愣,但这表情几不可见,立刻又恢复了往日谦卑的样子:“萧主事多心了,长公主对您多方照拂,乃是宗亲之情。”
昌荣微笑,不置可否:“徐总管,我年岁小,能看明白一些事,但更多的事恐怕看不明白。所以,今后要劳烦你的地方恐怕很多,还请不要厌烦我才好。”
苍梧低头,忙称不敢。
走出宫门,二人分道。昌荣没有回玉芙宫,而是带着点翠与重岚去了王宫各处。昨日只走了小半个王宫,今日务必要走完全部,她还要去内司查看籍契,还要去膳司、药司、造作司、舞乐司、织坊,甚至是御库,除了那些空着的宫殿,她都要亲自细细查看,这一番下来,不知要几日呢。
王宫真的太大了。
“萧主事,这其他地方您可以随意进出,但御库没有诏令是绝对进不去的。”点翠提醒道。
“我没想进去。”这座大殿位于王宫偏西北方位,有重兵把守,她原本也只是起了好奇,所以驻足了一会儿。
“再前面便是膳司了,主事要不要去见见春枝姑姑?”春枝姑姑掌膳司和药司,她入宫第一日便被人告知要讨好这位姑姑,毕竟在宫里,吃食和药物便是他们的命,若是能与春枝姑姑亲近,生活自然要平顺很多。
“进去看看。”昌荣缓缓道。
三人进去时,春枝姑姑正在尝试新式糕点,见她们来了,忙迎上去。
“萧主事来了。”众人停下手里的活计,纷纷福礼。昌荣还不太习惯,尽管面上极力舒展,身体上还是有些拘谨。
免了众人的礼,她走到春枝姑姑身边,将长公主的安排告知于她。
“主事放心,公主生辰自有旧例,膳司已经拟好了单子,采买也已经安排下去了。”春枝姑姑温言道。
“可有什么时新的菜式?”
“长公主温厚节俭,一向不喜破例改制,小小的膳司自然更加不敢违逆,所以……”
昌荣闻言,回想方才入福安宫,看到一应陈设新颖优雅,觉得与姑姑所说似乎有些出入。
“若是年年依照惯例,也太了无生趣了,姑姑不若今年想一些新鲜的罢。”
春枝姑姑面露难色:“主事命令,我自不敢不从,只是这额外花销,还需内司总管批复,您给我三日时间,我派人重新拟张单子,再交由您提交内司,等批复下来了,我再着手准备。”
昌荣道:“那就按姑姑说的办吧。”
出了膳司,昌荣询问长公主日常饮食情况。重岚道:“长公主喜书画,少饮食,主事在这件事上花费功夫,怕是得不偿失呢。”
昌荣心下立刻有了悔意,已经说出口的话,便不宜更改。
之后去了各宫访查,过访之处,无不井然有序。这座偌大的宫殿好似一件严丝合缝的漆盒,没有一丝破绽,她想要将自己雕琢上去,似乎并不容易。
春日宫是她最后查访的殿宇,因伶人歌舞难免需要声乐配合,但又怕声音吵到贵人,因此这座宫殿坐落在王宫最偏远处。
昌荣心绪不宁,便存了私心,进去时没有让点翠和重岚出声,而是站在树后,静静看里面排舞。
舞姬们大多与她差不多的年纪,面上略施薄妆,清淡雅致,自有天趣。昌荣羡艳,不自觉多看了一会儿,直到点翠提醒,才回过神来。
“酉时了,主事回吧。”点翠道,“从这里赶回玉芙宫要半个时辰,再晚怕是赶不上晚膳了。”
听她话语中,似有埋怨之音,昌荣不免追问:“若是真赶不上,会怎样?”
“若是赶不上,自然就要饿肚子了。”点翠直言,“春枝姑姑严苛,最厌恶不守时之人,除了长公主和王,其他宫人无敢违逆。”
昌荣对点翠打断她观舞有些不满,只淡淡道:“那便回吧。”
之后的两日,昌荣无事,便在殿中研习宫中礼仪。点翠活泼,间或讲了很多宫中趣事,诸如某某不知铜镜为何物,入宫半年只去水边清理,直到有一日别人看到她脖颈脏污,引她去铜镜梳洗才明白它的用处。又或某某年幼入宫,因无人教导,来了月事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在屋子里几乎哭死过去,后来同屋的姊妹发现她才告诉她原委。为着这事,同屋笑了她半年有余。
昌荣偶尔从典籍上移开眼睛,便会看到她欢喜的样子,这世上竟然有人永远是快乐的,真是难得啊。
与之相对,重岚则稳重很多,问一句只答一句,少言寡欲,但研墨添灯都是她在做,可见心细如发。
惠儿与其他宫人自觉退到了外间,众人包括她都默认了点翠与重岚的地位。
不过两日,他们便在玉芙宫找到自己的位置,而昌荣在宫中位置却略显尴尬,没有人来找她,王和长公主自第一日后亦不曾宣召。
这样到了第三日,春枝姑姑遣人送来了生辰宴的单子,昌荣总算找到了事情,立刻前往内司,将它呈给苍梧。
苍梧看过单子,温声道:“幸好你是先来找我,而不是直接呈给长公主。”
“此话何意?”
“新加的菜色所用食材昂贵,若要按这单子安排宴席,花销要多上两成。这两成足够前朝大臣上谏,斥长公主奢靡无度了。”
“只是吃食便要多两成,怎么这么多?”昌荣不解。
“膳司选材向来只选最上品中最美味的部分,外加有些菜品耗时耗力,经手的人越多,其中的油水抽成也越多,合算下来,两成可不是我在诓你。”
这话说得平淡,但落在昌荣耳朵里却是无比难受。
“怎的油水抽成在你眼里也是理所当然?”
苍梧一愣,又笑道:“萧夫人没教你这个吗?”
昌荣沉默了,从前下人假公济私她也不是没遇见过,但这样被放到明面上交谈,却是第一次。
拿多少钱办多少事是明面上的规矩,但若要办事的人尽心,便要多给一分油水,如此经手的人才会尽心,只要事情办得好,富贵之家对这些事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以为严苛的春枝姑姑手下不会有这种事,但眼下看来,此例放之四海皆准。
“我知晓,只是……”知道是一回事,认可又是另外一回事,若是放纵这些事发生,习惯成自然,办事的人也把油水当成理所当然,哪里还会尽心呢?
苍梧淡淡道:“您还小,改变不是现在的您能办到的事情。”年岁小,没有资历,被贸然送进这王宫来,不知萧侯是何用意。
“若由我自来定膳食单子呢?菜要新意,不一定贵重。”
苍梧反问:“您觉得您能越过春枝姑姑,说服在厨房待了十几年的厨子吗?更何况膳房油污烟尘,怕是会毁了您的罗裙。”
昌荣黯然,悠悠问道:“若你是我,会怎么做?”
已经是两难的局面,更换膳食单子,阻碍重重,若不更换,她便落了颜面。
苍梧想了想,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若我拿出贴补,不用御库的银钱呢?”尽管两成的银两,已经是她带入王宫的全部了。
苍梧摇头,直言道:“实不相瞒,我看过您入宫时所带物品的细目,为了一次宴会,实在不值当……也不合规矩。”
规矩,宫人办事是明面上的规矩,抽油水是暗地里的规矩,她想为长公主办一次别样的宴会,却处处不合规矩。
苍梧见她失落,动了恻隐之心,叹了一口气,接着贴耳小声道:“春枝姑姑背后是魏相,主事以后还是敬而远之罢。”说完,便离开了屋子,独留昌荣在原地。
重岚眼见她们二人笑盈盈出门,又哭丧着脸回来,便知今日这事没办成。昌荣回来将自己关在屋子里,晚膳时也没有开门。
第二日,春枝姑姑派人来取批复,重岚只能独自上前应付:“萧主事今日不适,无法见人。”
“重岚姑娘,还请你再去通传一声,我们必定要见到萧主事。”说话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宫人,“姑姑说了,若是这单子批不下来,就还是按照惯例行事,这于我们膳司而言也是无碍的,左右今日给个答复,我也好回去交差。”
重岚无可反驳,正当犯难之时,昌荣打开了房门,走了出来。
“我要见春枝姑姑,你们回去叫她来见我。”
昌荣虽然年轻,却是正儿八经的主事,两位宫人虽然心有不愿,也不敢多言,只得回去传春枝姑姑。
三刻钟后,春枝姑姑到了玉芙宫。昌荣将她请进屋,其他人都被拦在屋外。
又过了一刻钟,春枝姑姑出来,面色冷淡,不知二人在里面谈了什么。不过之后膳司又拟了一张新的单子,并亲自送去内司领批,更新生辰宴菜色的事总算是安排了下去。
苍梧听闻此时,起了好奇,寻着机会询问昌荣。
昌荣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此事,独不瞒他。
“你告诉我春枝依仗的是魏相,而且还是不能摆在明面上的关系,那我是萧侯的女儿,这身份权势难道不比她的关系有用吗?”
苍梧轻笑:“原来如此。”
昌荣的话却未说完,接着道:“不仅如此,我还与她分析这件事的利弊,其一,我若与她作对,总能抓到她的错处,查人、查账,差膳司和药司的东西是否符合品级,就算她严于律己,下面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各个干净,一个治下不严的罪责也够她烦扰了;其二,我虽不能直接插手两司事务,但今后人事任免,拆了她维系多年的铁桶也不是不可行;其三,这极品的货与上等的货本就差别不大,她做掌事这么多年不可能不清楚其中的油水,只要不是贪得无厌,改一张单子对她来说不是难事,我也不是要她做一件她做不到的事情,她何必于我为难。”
听到此处,苍梧已经没了平日温和从容的表情,似乎被她的思量震慑到了。
“总而言之,她不过是看我年岁小,心里不服。但与我为敌,除了一时泄愤,其实全无好处。”
苍梧不禁赞叹:“我倒是有些佩服您了。”
这些事昌荣无法与别人说,已经憋闷了好几日,今天听到他的夸赞,心里一阵窃喜。
苍梧转而又道:“不过您这样全盘拖出,不怕我从中作梗吗?”
昌荣反问:“伤害我?你又何必?”
苍梧恢复了往日和煦的模样,笑道:“是,我不必如此。”她不过是分了他的权,却好似不是他的对手呢。
有了膳司这前车之鉴,昌荣再去其他司,便多了几分思量。因循守旧虽然无趣,却最轻松,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就算躲懒,也没人会说什么。八月整个下旬,她去的最多的地方便是内司,除了查看籍契熟悉人事,她发现偷看苍梧做事也甚是有趣。
这个人总是心平气和,好像没有什么事能使他烦扰,做事又一丝不苟,寻不出一丝错处来。
她还偷偷看了他的籍契,六岁入宫,经历我朝最强盛的年代,又遇戾太子政变,到如今,已经整二十年。她还在闺阁绣花时,他便已经在王宫摸爬滚打,难怪能练就今日的从容气度。
“主事,您一直这样盯着我看,我会不好意思。”
昌荣回过神来,面色刹时涨红:“我……”
苍梧笑问:“内司无趣,可以多去书画院逛逛,长公主喜书画,若是能寻得几幅佳作呈上,想必能讨她欢心。”
昌荣反问:“就算有佳作,也是画师的功劳,我去又能做什么?”
苍梧道:“我以为您是喜读书的。”
“读书可以明理,书法画作却是一门技艺,二者不可一概而论。”她从小寄人篱下,能读书已是万幸,若还要求纸墨笔砚,便是奢求了,后来到了侯府,虽然不吝宣纸耗材,却似乎总不得闲,反而是进宫这半月,没有人管她,她才躲了一回清闲。
不论萧侯当初是何用心,至少这几日,她过得很好。
“那便去天禄阁罢,只要取得王的许可,便能出入自由。”
“王宫藏书之地……”昌荣低喃,想到那里大概会有外面看不到的禁书,一时兴致盎然。
“除了禁书锁在顶层,其他尽可阅览。”
“……”
出了内司,昌荣带点翠去了宫后苑,因王今日在画院跟正侍司马先生学作画。
听闻这位司马先生最擅作仕女图,之前在福安宫见过先生的《卓文君图》,画中美人宽袍大袖、长裙曳地、神气高古拙朴,意态飘逸,风姿无两。此等佳作,不免让人想见见画师本人。然今日初次见画师本尊,与心中所想又略有不同,或许是画作太美,画师反倒衬得平淡了些。
“堂妹怎么不过去?”长公主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柔声道。
昌荣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吓,幸被长公主抚住了肩,才稳住心神。
“我来请一份出入天禄阁的诏令,但见他二人正入神,便不敢上前打扰。”
“我来给你签这诏令罢,”长公主往远处望了一眼,放低了声音,“跟我来。”
昌荣点点头,跟随长公主退出宫后苑。
长公主芳龄二十有一,已经不再是稚气少女,身体婀娜窈窕,犹如盛开的红牡丹。三年前如息夫人病逝,先王立幼子为太子,同年先王驾崩,长公主便成了王最为亲近之人。也正因如此,她被王从封地接入宫中,荣宠一时无两。只可惜她在姻缘一事上不甚顺遂,也不知将来要怎样的人,才能娶到如此地位尊荣,又风姿优越的公主。
二人来到一处亭间,宫人呈上纸笔,长公主亲笔手书诏令,而后又随性言道:“前些时日,魏相向我提起王的婚事,他推荐了周将军幼女,年五岁。”
昌荣几乎脱口而出:“五岁?是否太年幼了些?”
长公主直言:“在普通人家自然是太早了,但王后的位置多少人盯着,与其后位空悬惹人红眼,早日定下倒也不是坏事。”
昌荣缓缓道:“阿姊思虑深远,那我便开始着手准备王后入宫事宜了。”
“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长公主道,“若真是她进宫,你务必要寻些妥帖的乳母宫人,但在尚未昭告天下之前,此事你先借个由头,不可太声张了。”
昌荣点头称是,又好奇问道:“周将军…是周祁山将军吗?”
长公主淡淡道:“除了他,还能是谁?”
昌荣心中恍然,周家幼女,那便是生父与魏相之女的女儿了,没想到她还有如此机缘,竟然为他的女儿鞍前马后。尽管心中不愿,但照顾她的饮食起居却不能含糊,若是因她之失出了意外,影响的还是她在王宫的势派。
长公主微微一笑,又安抚道:“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我虽暂定了周家女,但年岁这样小的女娃也做不了什么,不过是养在宫里罢了。”她只以为昌荣少不更事所以紧张,自然不知她与周家的关系。
“是。”昌荣回道,又思量了一番。
周将军出身低位,借的是妻族的势力,但毕竟权位未极,周氏女年纪尚幼,若自小养于宫中,便容易与王亲近而不过分偏向外戚,这样盘算,她还真是很好的王后人选。
她虽恨父亲抛弃,但这与幼子无关,左右她不能也不会迁怒在一个女童身上。
拿到出入诏令,昌荣也不急着去天禄阁,而是回了内司。她本想寻苍梧商量此事,不曾想苍梧去了宫后苑伴驾,二人刚好错过。
于是她便独自拟了令,让内司安排下去,又因选定王后之事不可公开,她便借的以备长公主招待贵女之用的由头。
王宫侍候的宫人好找,然乳母欠缺,再加上未来王后年幼,恐怕还要寻一些年纪相仿又稳重的玩伴,才能让她安心在宫中成长。
如此,他便要着重于四位乳母和八位玩伴的挑选上。
她学着苍梧的办事习惯,将此事交给了他的亲信梁实,并定好挑选要求和入宫时日。等到苍梧再回内司,昌荣已经完成大部分安排。
“你看看我的安排可妥帖,还有什么需要增添的吗?”
苍梧听完她今日所做所言,微微笑道:“您的安排很好,只是漏了宫殿修缮事宜。”
昌荣赞叹:“啊,果然只有你才能事事周全。”
苍梧继续道:“宫人准备和宫殿修缮大约需要半年,所以要早做准备,等到此事公之于众,还要与礼部谒者协调一应礼仪,还有少府拟定的聘礼细目,届时贵重器物流转,都要内司配合。”
听及此处,昌荣只觉头昏脑涨,似乎可以料见接下来的她会无比繁忙。
苍梧似是看出了她的烦扰,轻笑了一声:“曦月姑姑那里我去安排,眼下你只要操心长公主的生辰宴便好,若是之后还有什么其他事,你再与我说。”
昌荣笑道:“苍梧,你终于不称呼我为‘您’了啊!”
苍梧呆愣,转又温声道:“是我失言了。”
昌荣无奈,也不强求。屋外的天色已渐渐昏暗,秋虫的鸣叫声清晰可闻,不曾想时间过得这样快,她便带着重岚回了玉芙宫。